许萦在26岁这一年,和高中学长徐砚程闪婚

许萦在26岁这一年,和高中学长徐砚程闪婚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她高一那年期末年级换位考试,两人有幸做了一天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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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砚程是她妈眼里的好女婿,是众人眼里的好丈夫,是她逃避亲友催婚的友军,以及搭伙过日子的好伙伴。

怀孕后的某一天,爸妈正好来家里住,许萦想吃冰淇淋又怕被骂,便半夜偷溜出门买,徐砚程打着手机电筒陪着。

她竖起拇指,不忘夸他是最佳老公。

结果第二天她妈质问她昨晚偷吃冰棍是怎么回事。

才发现常年不发圈的徐砚程更新了条动态,正是她狼吞虎咽秒速干掉冰棍的视频。

趁着他洗澡,许萦登他   不过是落叶归根,给过往的自我理想主义画上句号。

  生活碌碌,她依旧平庸。

  而她以为的结束,却在这一刻刚开始。

  她在江都遇见了徐砚程。

  后来,有人曾好奇问她,徐砚程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萦不假思索地回答——

  从不爱矫揉造作文字的她,第一次觉得有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这种诗意的比喻。

  他博学、温柔、包容,是理想浪漫主义的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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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初的江都气温骤降,刚下飞机的许萦把身上的棉衣拉紧,庆幸里面多穿了一件保暖内衣,不然可能落地不到半小时,她就要被冷死,毕竟一月份的南方,不同北方屋内都开着暖气,这边御寒都靠抖。

  刚拿完行李出来到机场大厅,行人来来往往,她目光在偌大的机场大厅穿梭,奋力地找寻要给她接机的人。

  五分钟后,入口冲来一个裹着厚厚羽绒服的女人,冲她激动打招呼,丝毫不畏惧旁人的眼光,有这么几分社交牛逼症在里面。

  肖芊薏欢快挥手:“萦萦这这这!”

  路过的人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她口中的萦萦用手整理鬓发有意无意遮挡住脸。

  许萦恨不得原地消失,她胆子不算小,但绝对做不到肖芊薏这般,在人群中我行我素,不畏惧他人的注视。

  在她发怂的时候,社牛肖芊薏窜到她跟前,拍了她肩膀一下,“年底刚回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又回来了。”

  “这不是快过年了?”

  “不是还有一个月?”

  “我回来办事。”

  肖芊薏不管了,搂着她单薄的肩膀:“车子在外面,请你吃好吃的,走吧!”

  许萦跟着她往外走,出了大厅门,江都冷风嗖嗖地刮,她感觉衣服像漏了风,冷得她想立刻买返程票离开。

  她问肖芊薏:“你自己来的?”

  肖芊薏:“当然,我们姐妹聚会,我还要叫谁?”

  许萦笑笑:“别和我说你自己开车来的。”

  肖芊薏点头,十分的理所当然。

  许萦伸手和她要钥匙:“我来开。”

  对于肖芊薏这个科三考了四次,第五次补考才勉强过的技术很不放心,机场这片还是高速路,她更惜命了。

  肖芊薏甩过钥匙不满嘟囔:“什么嘛!你跟老唐一个样,我的技术是国家发证认可的,哪不行了?”

  她口中的老唐是她的丈夫,唐知柏。

  许萦汗颜。

  这说明真的有问题好不好。

  肖芊薏懒得和她计较,坐上副驾驶,许萦上车利索地从停车位倒出来,开车上高架。

  车内的暖气充足,肖芊薏选完要听的歌,才问她:“真的打算回来这边发展?”

  许萦点头:“沈女士已经下达指令了,必须回来。”

  许萦是家里的独生女,小的时候一直向往外头的世界,高考成绩出来后,志愿全部报在京都,没想太多,当时只想离家远一点。

  在大城市快活了四年,也算享受了一把大城市的繁华和自由人生。

  肖芊薏一顿:“去年考研复试没过?”

  许萦面无表情:“嗯,没过。”

  从工作第二年开始到今年二十六岁,许萦考了三次研,前两次没过笔试,后来把目标院校放低,倒是进了复试,但差几名录取。

  知道她一直在考研的只有肖芊薏,在亲人眼里,她就是个北漂的打工族。

  肖芊薏安慰:“算了,别考了,咱工作赚大钱不好?”

  许萦:“是好,但总觉得差意思。”

  她对目前的工作不算太满意,早在上个月她就辞掉了,不过没告诉其他人。

  其实她考研时也没多用心,想着上岸可以好过些,但上岸后的生活费还问爸妈拿?

  一想到这,她就全身心投入工作,甲方再刁蛮的要求都会做到。

  因为她还想有口饭吃。

  可能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生活态度激怒老天爷,没工作也没上岸,在她二十六岁这一年身上只有两万块存款。

  肖芊薏:“那——打算回来找什么工作?是有看好的公司?”

  许萦是念室内设计的,但本科毕业后找不到符合她的工作,符合的工资过低,在京都扣完房租,月底可能要揭不开锅,在现实面前她选择了妥协——

  在一家广告设计公司做普通职员。

  许萦淡淡:“先去一中面试做合同老师吧。”

  肖芊薏啊了声:“你?做老师?”

  简直是花开在天上,云长在泥里,不可思议。

  许萦:“暂时也找不到什么工作,我二姨跟我妈说他们学校美术老师休产假了,人手不够,在招合同老师,没什么高要求,本科会画画,入职一年内拿资格证就好。至于考编,看个人。”

  现在的高中紧抓学习,类似音乐和画画的副科几乎被占掉,对教师的要求也不高。

  美术老师工资和在前一家公司的差不多,想着在江都也是家里,开销不需要太大。

  肖芊薏没多说什么,又不是十八岁刚成年,一身狗胆大过天,眼下有工打有饭吃才是王道。

  “你面试完还要回去?”肖芊薏问她。

  许萦踩下刹车,拨完空档才看向她:“房子还没退,还有就是……”

  肖芊薏打住她:“我懂了,你怕你爸妈催婚。”

  许萦笑笑,确实没错。

  从她大学毕业就一直被催,起先还好,后来几乎一个月她妈要打电话催一次,让她谈个恋爱也好,不然以后要孤独终老。

  恋爱哪能说谈就有,她也对恋爱提不起兴趣,大一倒是谈过一个,不到一个月就分了,这段恋爱记忆不深,但那次之后,她对谈恋爱这件事的好感度骤降。

  肖芊薏望着她的侧颜,犹豫了一下,心底莫名紧张,掰着一个柑子,往嘴里塞了一片,含混说:“不会相亲都安排上日程了吧?”

  许萦无奈耸了耸肩,“又被你懂了。”

  “嗐,沈姨就是太着急了,我也让我妈劝过她,催不来,越是催怕你越是反感。”肖芊薏顺着她的心情说话。

  许萦淡淡瞧她一眼:“你确定不是刺激她来催我?”

  两人家住对门,念书的时候,她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不错,性子安静又不爱在外面乱野,是所有家长都爱的那款乖孩子。

  毕业之后,肖芊薏一跃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考了公务员,毕业第二年和大学交往两年的男朋友结婚,医院工作,过的是所有家长最满意的生活。

  “哎呀你想太多了。”肖芊薏给她递了一片柑子,许萦悠悠地接过,塞到嘴里,她继续说:“那你打算结婚吗?”

  “没打算。”许萦回答果断。

  肖芊薏望着她,“其实老唐他们单位有个年轻小伙不错,你要不……和他吃个饭?”

  许萦回头看她,“我妈请你来当说客?”

  肖芊薏双手交叉在胸口前,表示冤枉:“别冤枉人,我站你这边。”

  她深深地看了眼肖芊薏,最后说:“可以。”

  肖芊薏没反应过来这句可以是什么意思,错愕不已,“就?答应啦?”

  许萦不以为然:“吃个饭,还是可以的。”

  肖芊薏都来做说客,说明她妈那边已经了解过男方了,并且很满意,她现在拒绝,回家也要听他们再念一遍。

  为了耳根清静,不如现在就答应下来。

  “那改日不如撞日——去购物中心。”肖芊薏手指在显示屏上点了点,更换目的地,脸上满是兴奋。

  许萦:“……”

  “还说没有和我妈一个鼻孔出气。”

  肖芊薏笑说:“这不是条件不错嘛,沈姨让我和你说一定要重点把握一下。”

  “男方的条件是真的不错,今年二十九。”

  许萦打断:“二十九?”

  肖芊薏:“你放心,不是离异带两娃,他一直在国外读书,最近才回国,是老唐隔壁科室的,专业很牛逼啦,老唐说的那些专业领域的东西我不太懂,他说和徐医生上手术室,他直接翘脚到结束就好。”

  唐知柏是麻醉科医生,肖芊薏经常打趣说他就是个上手术台摸鱼的。

  麻醉科医生摸鱼是好事,要真的忙起来,那才是出了大事。

  “对了!以前还和我们一个高中,比我们大两届。”

  许萦在她的消息炮轰里只听进了最后一句话——和她一个高中。

  当下对这场相亲有了决断。

  吃个饭走个过场就好了。

  因为她有轻微社恐,怕遇到老同学,更不喜欢和可能认识的校友深入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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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绝已经来不及了,到了购物中心后,肖芊薏生怕她反悔,一直紧紧地勾着她的手,不停地做她思想工作,申明只是吃个午饭,不要有压力,没相中也没事。

  跟着肖芊薏进了一家火锅店,她笑着说:“地方是徐学长定的,正好你可以满足一下你的口欲。”

  以往许萦回江都第一件事就是找个火锅店吃一顿,因为在外地吃不到正宗辣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她心底的排斥少了一点。

  她从不和吃的过不去。

  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去到订好的位置,隔着两个座位她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利落的黑色短发,肤色略微偏白,清隽俊逸,气场凌冽,身上有种令人舒服的书卷气,垂眸和服务员从容地交谈,举止端方,骨子里透出的气质看得出他是出身于家教极好的高知家庭。

  注意到她们靠近,他抬眸看来,唇角含着笑。

  和第一印象完全不同。

  黑黝澄澈的眸子里有一丝淡淡的慵懒,夹带微弱的侵略性和不容置疑。

  对上,她定住了几秒。

  或许是他单穿着黑色卫衣,露出白皙的一截脖子,成熟的男人气息中有几分未褪干净的少年感,许萦为数能记住的高中记忆窜到脑海里。

  她见过他。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她高一那年期末年级换位考试,两人有幸做了一天的同桌。

  不过印象不深,只是记忆中有过这样的人。

  能记住的原因很俗,他长得很帅。

  学生时代交换同桌类似开盲盒,虽然只是一天,也希望能开到绝版。

  他,就是她开到的绝版盲盒。

  长相带给她很大的惊喜感。

  “阿萦,这是徐学长,徐砚程。”走到位置上,肖芊薏热情介绍男人。

  原来他叫徐砚程。

  十年后,她才知道他的名字,不禁在心里多默念了一遍。

温柔告白

  这不是徐砚程第二次见许萦。

  在这家店遇见过她几次,他猜她应该很喜欢吃火锅。

  最近一次见她是上个月,也是在这家店,她一个人吃了顿火锅,没有一个人出门用餐的不自在,反而吃得认真,看得出她心情不错。

  徐砚程悄然地打量她一眼。

  许萦长得不是一眼惊艳的类型,但她骨像很美,让她的五官看起来精致漂亮,不细看不会发现,眼底有一颗很淡的浅棕色泪痣,美眸柔和,和她恬静的性子一样。

  徐砚程压下心底微微漾起的情绪,和十年前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这个感觉就像——

  终于在一个天晴的深夜拨开云雾站在她面前。

  窥见了期待已久的美丽群星,五光十色。

  许萦颔首和他打招呼,轻声说:“你好,许萦。”

  “徐砚程。”他起身,淡笑回。

  起先徐砚程是坐着,他站起来后,许萦目光随着他往上移,变成了仰视。

  他很高。

  和记忆中的少年不一样,身子颀长挺拔,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荷尔蒙。

  这是以前她没有的概念,因为上下午到考场他都是坐着的。

  徐砚程声音听起来很舒服,声线偏低哑,沙粒感明显,许萦觉得要是他唱粤语歌,嗓音可以让他自带深情,不用那句“我鐘意你”,就已经让人沦陷。

  她不太敢去看一个人眼睛,因为害怕也被对方看着,然后会去揣摩她。

  而此刻,她对上他的眸光。

  莫名的,想探知些什么。

  他也看着她,神情淡淡,眉目落拓懒倦。

  那双深邃的眼睛太会注视人,介于温情和冷倦之间,她想到《傲慢与偏见》里的达西,不说话,只是望着你,你就以为你是他最爱的情人。

  如果再把相亲和换座考试做一样的比喻。

  相亲遇到的人里,徐砚程依旧是她开的那个绝版盲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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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芊薏眼神在两人中间飘啊飘,明明当事人没有任何反应,她莫名地替他们尴尬。

  心里吐槽了句,相亲真的太太太太可恶了。

  许萦敛起思绪坐下来,肖芊薏犹豫了一下,跟着入座。

  原本是让他们碰面之后,她就溜之大吉,眼下这个氛围不忍心丢下许萦一个人。

  坐下来后,点菜的ipad传着,最后到了许萦手上,她盯着错愕了一会儿。

  接下点餐的重任。

  幸好吃的是火锅,不用顾及太多,许萦点了自己和肖芊薏都爱吃的,加入菜单前会礼貌询问徐砚程,他全都没意见。

  “今天用餐点我们新推出的香菇牛肚锅底是免费的,要不要尝试一下?”服务员微笑询问。

  许萦犹豫了,她不吃香菇,不太能受得住那个味道,但她不擅长拒绝,所以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

  “不用了,我们有人不吃香菇。”徐砚程先开口拒绝了。

  有人替她说了没说出口的话,不自觉地看过去,在半空和他的目光相触,她忙垂下眸子,心跳快了一点。

  “啊?不吃吗?徐学长你不吃?”肖芊薏问,她是吃的。

  “我不挑食。”他回答。

  那就是——

  “你不吃?”肖芊薏转头惊讶问。

  许萦不习惯被过度   肖芊薏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没蹦出来。

  就……说不上的奇怪。

  同样感觉奇怪的还有许萦。

  他怎么知道她不爱吃香菇,就连她母亲都常忘记,炖汤特别爱放香菇,端上桌还要补一句:是你爱吃的。

  起先她还纠正,后来懒得说了,有些话不放心上,说再多也没有。

  而一个陌生的男人却知道她的喜好。

  她不好意思追问,不管他的答案是哪个,都难接话。

  就,当作一个巧合吧。

  下单后,服务员一走,又只剩下他们三个。

  氛围变得奇怪起来。

  肖芊薏后悔了。

  相亲局她留下来干什么,感觉自己像个电灯泡。

  她马上悄悄在手机给唐知柏发去消息,让他在十秒内拨通她电话,不然今晚他就睡家门口。

  刚准备要去手术室的唐知柏不知道老婆又在搞什么,按照她吩咐的,拨了电话。

  肖芊薏在手机震动的那一秒,内心已经在放鞭炮了,接到耳边,不等对面人出声,忙说:“老公,你说什么?医院复查啊,没问题没问题,我现在就回去。”

  挂完电话,一脸为难看向许萦。

  许萦早在肖芊薏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知道她在做什么。

  当逃兵了。

  她抿唇后说:“去吧,我下次给它带礼物。”

  肖芊薏口中的黄豆是她大学毕业那年领养的一条哈士奇。

  “没问题。”肖芊薏拿起包包,笑容真诚,转头对徐砚程说:“阿萦刚下飞机,没有代步工具,等会麻烦徐学长送她回家了。”

  徐砚程礼貌颔首微笑,没有立马答应下来,急着走的肖芊薏只当他是答应了,扬长而去。

  这下只剩下他们两人。

  许萦不是第一次相亲,每年回家过年总被要求去相几场,刚开始她还很抵触,后来自我安慰说就当是去吃个饭,但心里压力却一点没减小。

  因为和她相亲的男人总有无数奇怪的问题。

  问工资都已经是正常的,有一次碰到一个上来就说以后生三个孩子,两个跟他姓,一个可以跟她姓,但是名字里要带着他的姓,那顿饭的茶水她都没喝,起身走了。

  “需要帮忙调蘸料吗?”徐砚程问她。

  许萦陷入在糟糕的相亲回忆中,他出口的第一个问题满是友好,她还不太适应这个氛围。

  “我自己来就行。”她起身自己去弄。

  徐砚程就跟在她身后,礼貌的社交距离,没有任何冒犯。

  坐下来后,他也没有像以前遇到的那些奇葩相亲对象,开展连环夺命的追问,而是给她递了防脏围裙,和服务员要了头绳给她。

  他正给她倒水。

  她无意地一瞥,发现了一件事——

  他的手很好看。

  她上过一段时间的美术班,老师会请形形色色的人给他们做模特。

  画手的那天来的是个男人,许萦一面端视心里一面感叹,这双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手。

  而现在,以前的想法全部被推翻。

  徐砚程的手,比那个模特的手好看上万倍。

  五指修长,指节大而突,手指和指节的比例说不出的绝,桡骨和腕骨紧绷着,性感得过分。皮肤偏白,青色脉络蛰伏在肌肤下,当他握刀时,血液里隐藏着的野蛮力量随时可能爆发。

  禁欲又温文。

  “你很着急结婚吗?”许萦问了心底的疑惑。

  其实……她有顾虑。

  像徐砚程这样的条件,国外名牌大学毕业,家庭条件好,人长得帅气,不可能需要到相亲解决人生大事的地步,医院第一天,哪个科的护士长打听到他单身,都要给他热情安排几场相亲。

  如果二十九的他连个对象都没有,很难不怀疑他有什么不方便告知的事。

  徐砚程目光在她脸上轻描淡写一会儿,雅痞轻笑说:“看对象。”

  而许萦误会了他话里的意思,了然,点点头。

  没结婚是因为在挑人选,毕竟他有这个条件去挑。

  “你呢?”他把问题抛回来。

  他给她的印象很好,但她不是拖泥带水的,很明白地回答:“暂时没想法。”

  说完看着他,不见他生气,帅气的脸上是柔和的笑容。

  他说:“能理解。”

  这个问题结束,相亲也有了结果,后来餐桌上的问题都很简单,没聊任何个人问题,就聊菜品和这些年城市变化,不热烈,一问一答有几秒的时间间隔。

  许萦觉得这才是正常相亲该吃的饭,哪有一见面就互相查对方户口的。

  临走前他们没有交换任何联系方式,饭钱肖芊薏走前结了,许萦更加能肯定她是心虚了。

  徐砚程问用不用送她,许萦拒绝了。

  两人就在电梯分别,她在一层下,徐砚程在负一层下。

  “许小姐。”他叫住她。

  许萦回身,站在电梯门外,他从大衣里抽出手,摁下开门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他在犹豫。

  “回江都还走吗?”

  这是今天他问的第一个隐私问题。

  许萦迟疑,回了他:“暂时不走了。”

  她手机来电铃声打断两人的对话,许萦说了句不好意思,接通电话往商场大门离开。

  徐砚程放下手,涩然笑了笑。

  还是没勇气问下心底那句“下次还可以约你吗”,知道她不喜欢被过问隐私和打扰。

  今天能和她吃顿饭以为是前进了一大步,但最后又退回了原地。

  电梯门合上。

  他心想,下次见她会是什么时候。

  会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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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到家门,沈长伽立马抓着她问:“怎么样了?”

  许萦鞋子还没换,就被堵在玄关,无奈摊手:“就这样。”

  沈长伽不悦,小小推搡她怪道:“什么叫就这样!”

  看闺女的表情,一定没成。

  “相亲没相上不是正常的事吗?”许萦弯腰取下鞋子,神色平静:“倒是妈,您让我一下飞机就去相亲,我就这么愁嫁?”

  沈长伽不爱听这话:“我愁行了吧,我愁死了,全单位全街坊就我女儿二十六还单身,我怎么能不愁。”

  刚想回话,看到客厅一个小脑袋探出来,认出来是二姨的小儿子,乔震轩。

  二胎政策开放后要的孩子,两人虽是同辈,但差了二十二岁。

  二姨一家忙生意,孩子常送到他们家,在这里看到他也正常。

  乔震轩没叫她,许萦也没主动叫他。

  耳边还是沈长伽的念叨,分不出心想别的事情。

  许萦也不懂父母一天在外都在攀比什么,怎么一个个回到家就着急孩子结婚。

  她说:“您愁什么?我就算三十没结婚,也不影响您在社区广场舞领队的位置吧。”

  “许萦!”沈长伽被气到,拍了拍胸口,深呼吸一口气,“你就不能跟你妈说点好听的?”

  “我不求你马上结婚,你起码有个发展对象吧,你一个都没有,以后身边的人都成家立业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别看现在芊薏还和你玩,等明年后年她有孩子了,她全身心在家庭里,你孤零零的,多可怜。”

  许萦服了沈长伽的设想,怕回家第一天就和她吵起来,没接话,拖着玄关的行李箱去往房间,路过客厅看到用手机在看新闻的父亲,叫了声爸,他嗯了声说句回来了,继续专心看手机。

  追进门的沈长伽气得不行,瞧见丈夫置身事外的态度,气恼说:“你怎么不说两句。”

  许质抬了抬老花镜,“说什么?”

  沈长伽叉着腰:“你们爷俩就是来气我的。”

  冲着许萦房间故意喊:“不上心就算,又不是我孤家寡人,关心两句还摆脸色了,就你这个态度,活该……”

  “好了!”许质厉声打断。

  沈长伽平时在家里嚣张,面对严肃的丈夫心底还是有点怵。

  许质声音柔和下来,似乎刚刚那个板着脸的男人不是他。

  “她刚到家,你少说两句。”

  沈长伽好面子,被丈夫呵斥后转身进厨房,碎碎念:“孩子都是被你宠坏的,知道你就一个女儿,巴巴地疼着。”

  许萦早把爸妈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靠在门上叹了口气。

  习惯爱念叨的母亲和沉默的父亲,和很多家庭一样,父母喜欢责骂孩子,说的话隐隐刺人,张口闭口是为你好,言语间都在贬低你的存在价值。

  这也是为什么她当初不管不顾要去外面念大学的原因。

  她刚坐下,电话响起来,接到耳边:“怎么了栀子?”

  楚栀才才看到许萦   “你怎么突然决定回江都了?”

  “我也不知道。”

  “还回京都吗?”

  “不回了。”

  楚栀沉默几秒,尊重许萦的选择,“过年回去找你玩。”

  许萦玩笑说:“也就我们能玩一块了。”

  身边没结婚还是同龄的,就她们俩了。

  怪不得高中做了三年的同桌,原来缘分在这儿。

  “许萦你过分了啊,损人不利己的话少说,说也行,别带我下水啊。”

  听筒里传来楚栀嗔怪完的笑声,灵动悦耳,许萦被她感化到,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栀子,你认识徐砚程吗?”许萦想起了相亲的事情。

  一场平淡如水的相亲,许萦却觉得徐砚程给她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个相亲对象给她的感觉都要好。

  楚栀惊讶小呼一声:“你不懂?”

  许萦揉了揉鼻子:“我应该懂?他……高中时期是风云人物?”

  “你应该懂啊。”楚栀补充回答后面的问题:“风云人物肯定是,他以全市第一录了我们一中,高中三年,大大小小的考试都是第一,怎么……不算呢?”

  许萦:“……”

  忽然想问问她高中都在干什么,为什么第一次听到关于徐砚程的伟大事迹。

  “我给忘了,你高中就顾着睡觉去了,课间就趴桌子过的。”楚栀自个儿给许萦找了理由。

  高中爱睡觉这事不赖许萦。

  世界上有些人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天睡四个小时就好,也有些人每天需要十个小时以上的睡眠。

  许萦是后者。

  再加上高中学习任务繁重,不睡够,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所以有限的空闲时间里,她都在睡觉。

  “不说这个,你忘了高一的事情?”楚栀拿着饭卡从科室走去餐厅,和许萦闲聊。

  许萦:“什……什么事情?”

  楚栀就懂她不知道。

  “高一下册我迟到了,然后抓纪律的老师说话很难听,说我们家境好的学生就是仗着这一点资本不把校规放眼里,你从清洁区打扫刚回来,听不下去,上前反驳了老师。”

  许萦想起来这件事。

  当时她纯属是听不下去那个老师说的话。

  和沈长伽责骂她时一样,不是什么大事,说过就好,偏要借题发挥,把他们从头到尾贬得一文不值。

  “当时迟到的还有徐砚程。”

  “我家和他家一个小区,前一晚下大雨,我们小区排水系统出了问题,忙着‘抗洪’去了。”

  “那天回家程哥还和我说你很厉害,像我们俩的救世主一样出现。”

  虽然救世主最后也被一块教育了。

  那年特大暴雨,有些地方被淹了,这个许萦有印象。

  她拍了拍脑袋,她当时是用鼻孔看人的吗?

  怎么没发现楚栀旁边还有一个大活人?

  抓住要点。

  许萦问她:“邻居?”

  电话远远传来楚栀喊了句要两份辣子鸡,接着声音恢复正常:“嗯,他高中之后一直在国外,很久才见一次。”

  “怎么突然问起他?”

  许萦没说相亲的事情,“芊薏和我提了一下,我就好奇问了。”

  楚栀被带偏,“过年我回去找你们俩玩。”

  “行,你晚上不是还值班,不聊了。”许萦看了眼时间,记得楚栀有班。

  挂完电话,许萦去洗漱,打算直接一觉睡到天亮,不然二姨登门之后,家里会热闹过头。

  打算归打算。

  凌晨两点,沈长伽急急地敲她房门,说小孩发烧了,医院。

  许萦起身套了件外套,听到一阵雷鸣声,把头发胡乱一扎,打开门问:“怎么回事?”

  沈长伽着急得不行:“昨天去幼儿园接他,老师说他偷玩水,全身湿了,我见衣服也换干净的了,就没当回事。”

  一月的南方比冬天还要冷,被淋湿没及时洗个热水澡,很容易生病。

  “我爸呢?”许萦问。

  “派出所里有急事,要他拿主意,十分钟前刚走。”也是送走丈夫后,她想去看孩子有没有踢被子,结果一摸,被烫到,意识到孩子发烧了。

  许萦让沈长伽去拿孩子的证件,她顺手把自己的证件带上,背着孩子去地下停车场拿车。

温柔告白

  徐砚程从购物中心出来直接去了岳泽包的场。

  他推门进去。

  岳泽手里掂着台球杆,嘴里咬着烟,看到他笑得眼睛眯到一起,“哟,稀客啊!今天休息你舍得出门了?”

  徐砚程冷不丁地瞟他一眼。

  作为徐砚程的情绪雷达,岳泽品出不简单,撑着台球桌沿:“程哥,碰事了?”

  坐在不远处卡座喝酒的吴杰棣闻声举杯,红色的液体撞到酒杯壁,晕出粉色:“谁敢惹程哥,眼睛长到头顶了?”

  岳泽抱着手笑笑说:“温文尔雅的医生一枚,谁不敢惹?”

  徐砚程从搁置在桌角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含住烟头,护着打火机点燃烟,吐完烟沉声:“少嘴贱。”

  “就他会装逼。”岳泽看着男人吞云吐雾,悄声和吴杰棣吐槽。

  徐砚程在外人面前是博识的徐医生,老老少少谁都喜欢得紧,和他走得近的几个兄弟早看清徐砚程骨子里那一点败类的潜质。

  好说话好性子都是放屁的,这是没见过男人的另一面。

  吴杰棣心里认同岳泽的话,但嘴巴可严实了,一个字也没蹦。

  下一秒,徐砚程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打一局。”

  接着点名,“岳泽。”

  岳泽:“……”

  虐菜也别挑他啊,这么多个菜,老吃他一个不腻吗?

  连输四局后,一个辆豪车的钱没了,岳泽举手投降,惨兮兮说:“程哥我嘴贱行了不,别找我打了,找吴杰棣不行嘛。”

  隔岸观火的吴杰棣快速撇清关系:“我没钱啊,我老婆管得严,我不打。”

  岳泽怪自己,当然是他自找没趣,说上桌不压点玩意儿,没意思。

  自从那之后,他就跟白给一样,所有的好东西进了徐砚程的口袋。

  徐砚程拿了第二根烟,坐到沙发里。

  两人对视一眼。

  看来是真的碰上事了。

  徐砚程因为要拿刀,给自己定了规矩,烟酒都是少碰的,这才一会儿,就点了第二根,上一次还是在写博士论文的时候才会这样。

  “程哥,酒店那边我给经理说了,你就住着好了。”

  徐砚程年底刚回国,一直住的是他名下的酒店,明明家就在江都,搞不懂他为什么要住酒店,岳泽也不敢问,怕再打一局球。

  吴杰棣:“程哥你是没看好房?最近有个高档小区刚开盘,帮你弄一套?”

  徐砚程淡声拒绝:“不用了,先住酒店。”

  经过刚才的饭局,女人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也不急着找个地方定下来。

  他们有问题也不敢问,以为又是家里的事烦到他,有钱人家里头弯弯绕绕的破事也多,家境相当的他们深有体会。

  两人就一直闷头喝酒,顺便帮阴郁沉闷的徐砚程的那份也给喝了。

  徐砚程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在商场想到的那个问题。

  任何时候都能见她,就像这些年,在过年期间或者在暑假回江都一趟,去她常去的火锅店和画展,一定能碰上她。

  但,

  真的和她面对面交谈的见面呢?

  这种概率不及万分之零点一。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拿过大衣往门外走去。

  “程哥,你又去哪?”岳泽问。

  徐砚程不习惯身上有其他过重的味道,语气寡淡:“酒店。”

  门合上,憋着大气不敢喘的岳泽指着门板,啧啧说:“你看看,你看看,像话吗?今早在酒店碰见他还跟春风一样和煦,医院上到院长下到扫地工阿姨都喜欢他,人间温柔徐医生啊。一个下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回来跟丢了魂似的。”

  “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吴杰棣摇着红酒杯说。

  岳泽:“卖什么关子?”

  吴杰棣看了他一眼,“上次你失恋也这个样。”

  岳泽:“你他妈不会说话就闭嘴。”

  骂完吴杰棣,岳泽闷了一大口酒。

  “就他还会失恋?要不是知道他钻研学术不屑恋爱,牡丹二十九年,我还以为他是出家人。”岳泽手搭在沙发上,痞里痞气的。

  吴杰棣知道他那句失恋踩到岳泽的尾巴,不再出声搭话。

  岳泽又问:“不会真的失恋?”

  “他有对象吗?”

  “还是看上谁了?”

  吴杰棣无奈:“我哪里懂,我懂刚刚就去给他捶背拍马屁说好话了。”

  岳泽看了眼不靠谱的狐朋狗友,觉得徐砚程有事情瞒着他们,等哪天一定会被抓住马脚。

  -

  许萦安顿好孩子和母亲,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检验科拿验血单子。

  她太阳穴的血管直突突地跳着,一个小时前在急诊大厅的事情浮现脑海。

  最近季节变化大,生病的人也多,医院特地给儿童多安排了两个值夜接诊医生,但还是要排队。

  孩子高烧三十九度,十多分钟不见队伍挪动,沈长伽一直在干着急。

  孩子不舒服,路上就开始哭,好不容易哄好,清净不到三分钟,沈长伽来了脾气。

  她不仅要安抚大人,还要照看孩子,来检查的护士被沈长伽甩脸色,她又急着给人解释说好话。

  走在安静亮堂的长廊,她停下脚步。

  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好累。

  不可避免的人情世故让她身心憔悴。

  她侧头,看到转角仪容镜里的自己。

  糟糕透了。

  一身睡衣外套着一件长款白色羽绒服,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头发也是胡乱抓了的,此刻早乱了,像个……疯婆子。

  她拉开发绳,把几缕凌乱的头发顺好,扎了一个丸子头。

  许萦穿过长廊,去到半亮的大堂,听到淅淅声,接着渐渐大起来,她加快脚步走到门口,扑鼻而来的清透雨水味,意识到下雨了。

  本想着跑去急诊楼,想法才出,雨一秒变大。

  天宛如漏了大洞,倾盆大雨说来就来。

  出门急,衣服都没换,伞更没顾到。

  她捏着手里的化验单,双眼变得空洞。

  回来之后没碰到一件好事,再不爱把其他事放在心上的她,此刻被命运捉弄得心里难受。

  眸子里的光被雨水一点一点浇灭。

  “许萦?”一道声音叫了她名字。

  她身子一顿。

  脚步声渐近。

  男人阔步走到她身边,看了眼外面的雨,她手上没伞,贴心问:“要一起走吗?”

  许萦看到他手里的黑色长柄伞,臂弯里还有件大衣。

  她仰着头,望着男人。

  他眉目温和,穿着笔挺的毛呢大衣,含着绅士的笑,就这样看着她。

  明明春季还远,她却感觉融化在一场清风里。

  鼻尖略过淡淡的清香,仿佛跌入一场烂漫花田。

  心跳骤然加快。

  一下又一下,不可抗拒地情感侵袭向她。

  差一点她就要这场大雨淹没,心里的防线一点一点崩溃中。

  这时。

  徐砚程出现了。

  忽然明白当年他评价她时是什么感受。

  找不到更准确的形容。

  但此刻的他,像救世主来到她跟前。

  -

  这次和徐砚程的距离比当年同桌考试还要近,他们的衣衫的布料微微摩擦。

  细碎的声音被雨声掩盖,悄生的暧昧也就这样被许萦忽视了。

  她缩着脑袋不知道怎么是好。

  下午见徐砚程的时候,她不说打扮得多隆重,起码是套裙搭着淑女的大衣,着淡妆。

  现在的她,羽绒服里面是珊瑚绒的睡衣,图案还是卡通的,脚下倒是穿了靴子,胡乱抓的丸子头,一熬夜就苍白的脸,唇上毫无血色。

  总体来说……不修边幅。

  伞不大,他微微偏向她。

  奈何风太大,雨斜着打过来,许萦下意识往里躲,撞到他胳膊,没来得及道歉,脚下踩空,她惊慌地小呼一声。

  徐砚程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眼疾手快地搂住她腰身,把她往怀里带。

  许萦被他单手抱起,脚底悬空。

  她的身子紧紧贴着他,感受到男人臂膀蕴藏的力量。

  从没有和男人如此亲密的她,变得羞赧无措。

  “这有矮台阶。”

  下到平地,他把她放下来。

  许萦低头看了刚才踩空的地方,再望着他,发现她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讪讪地松手,窘迫说:“不……不好意思。”

  而徐砚程没有马上松开她,绅士地把手搭在她身后,握成拳,没有任何亲昵的意思在里面。

  “走吧。”他嗓音清寒,却比这冬风有暖度,不自觉地让她想要去靠拢。

  许是近了几分,他身上的味道包裹住她,是一种很淡的清香,不冲鼻,应该是他常用的一款洗衣液。

  一段路,因为意外踩空让她和昨天下午才正式认识的男人亲昵接触,他无声地照顾她。

  许萦不是喜欢对别人下定义和妄加揣摩。

  她就是觉得。

  徐砚程现在对她的关心不像是医生对病患的关心。

  去到急诊楼。

  她对他说了谢谢,徐砚程笑说没事,举手之劳。

  “小萦你去哪了?”沈长伽抱着孩子走出来,心急如焚问。

  许萦上前拦住母亲,“妈您干什么,别带他出来,外头冷。”

  沈长伽找不到女儿,慌了神:“这人多,压根没人管我们。”

  许萦忍下疲惫,从母亲怀里把乔震轩抱过来,“医生不是看过了吗?让我们在输液室等着。”

  “行了,先进去,”

  沈长伽注意到一直站在旁边的男人,出众的容貌让她记起来是肖芊薏的母亲给许萦推荐的相亲对象,条件一等一的好。

  可惜的是女儿没相成。

  记起来徐砚程是医生,沈长伽拉着许萦说:“这……这不是有……”

  许萦不想麻烦徐砚程,打断她:“好了妈,徐医生是心外科的。”

  接着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拽着母亲进门。

  “心外科怎么了?”沈长伽小声嘟囔,“医院的吗?帮我们找个床位不行?”

  “妈!”许萦沉着脸,“他就是发个烧,不需要住院,吊完水回家观察,按照医嘱吃药和复查。”

  沈长伽:“他是孩子,要是出现个什么意外,我要怎么和你二姨交代。”

  母亲脸上浮现自责,许萦到嘴的话温了许久,才柔和说:“孩子免疫力好,小心照顾几天就好了,您别想太多。”

  带他们回到输液室,交代沈长伽不准再带着孩子乱跑,马上就到他们输液了。

  许萦带着化验的单子去找医生,进一步研判孩子的病情。

  -

  从儿科问诊室出来,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徐砚程回去了没有,刚才忘记和他正式道个别。

  她走向大门,心里琢磨列表谁有徐砚程的联系方式。

  肖芊薏可能有,但凌晨她早休息了。

  最后想到楚栀,点开   刚到大堂,听到门口救护车的声音停下,门口冲进来跟车的医护人员。

  前头的男人大喊:“医生呢?怎么没有人来接一下?”

  许萦看到拉进来的病床上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医生正给人做心脏复苏。

  应该做了一段时间,已经有体力不支的迹象,一直喘着气。

  医院,人格外的多,没有人回答男人,病人们都往两旁避开,被床单上一片腥红的血吓到。

  大面积流血,应该是出车祸了。

  倏地。

  一阵密集脚步声传来,她寻声看去。

  徐砚程阔步跑向门口,修长的五指飞快地扣好白大褂,眼神凌厉扫了眼四周,戴上口罩对身边跟着他的护士说:“让麻醉医生过来,开3号手术室。”

  护士忙点头说好,转身去传达他的指令。

  徐砚程打断不停地在做心脏复苏的医护人员,“我来。”

  那人仿佛得救,飞快下来,徐砚程接上。

  他跪在床沿,很快上手,期间不忘问病人的生命体征。

  他的出现如定海神针。

  医护人员没这么慌张,旁边的病患也松了一口气。

  整个过程徐砚程没有一丝慌乱,冷静地处理了这场意外,正如他刚在一片滂沱大雨里为她撑起一把伞那样自如。

  许萦站在原地看愣了。

  手机里楚栀给她回了消息。

  

温柔告白

  徐砚程怕是要忙,她回到输液室,正好到乔震轩输液。

  孩子生病不舒服,闹情绪地动来动去,来插管的是个实习护士,第一次没插对,乔震轩张口大哭,旁边的沈长伽气得眼红。

  “我们不要做实习生的试验对象,你们能不能让有经验的护士来啊!”沈长伽喊道。

  小护士昨天刚来急诊科实习,被一吼,慌得不行。

  那边忙得晕头转向的护士长听说出事了,又暂时过不来。

  孩子的哭声和沈长伽委屈的抱怨夹杂在一起,许萦真觉得脑袋要炸了。

  因为孩子哭太久,干呕了几下,沈长伽“噌”地站起来,有种不闹一场这事没法过去的架势。

  许萦上前扯开沈长伽,“好了,不是什么大事,闹大就能解决?”

  坐到沈长伽的位置,扶着乔震轩的肩膀,许萦提高音量:“你是要哭到吐还是听我解释?”

  乔震轩正难受,听不进劝,摇头抗拒。

  许萦把他抱到怀里,对愣在原地的护士说:“打吧。”

  一听打针,乔震轩抗拒扭动身子。

  许萦冷声:“你再动,针就进肉了。”

  乔震轩不敢动了,小声抽泣。

  “我……我让我老师来吧。”小护士有点怕了。

  许萦温和说道:“没事,再试一次。”

  小护士听到最后四个字,莫名的感觉鼻头酸,“那……那我再试一次。”

  这一次很顺利,两分钟不到弄好。

  护士长正好过来,想说点好话,许萦淡然说:“没事了,你们忙吧,今晚人多,能理解。”

  两人走后,许萦瞥了眼呆站在一边的沈长伽,对怀里的孩子说:“虽然你不舒服,但是我还是要说两句。”

  “你刚刚的行为是不对的,你在欺负那个护士姐姐。”

  乔震轩辩解:“我……我没有。”

  “你有。”许萦脆生打断,“护士姐姐刚来上班,可能是第一次给人打针,她弄疼你了是她不好,但你不能用闹脾气来解决。”

  “在幼儿园如果有矛盾了,老师会让你去和小朋友闹一架解决?”许萦换了一个容易理解的例子。

  “不,不会。”乔震轩吸鼻子回。

  “护士姐姐也不是故意弄疼你的,为什么你不等她道歉,就要闹脾气?你还觉得你对吗?”许萦逻辑清晰反问。

  “我错了。”乔震轩懦懦答。

  许萦清醒回:“错了的话应该给护士姐姐说,和我说没用。”

  “那我……”

  “打完针再说,现在睡觉。”

  许萦给他在她怀里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看了他一眼,乔震轩立马闭上眼睛不敢说话。

  一直观察的沈长伽有点吃惊,在他们面前无法无天的小魔王,既然被许萦三言两语降住了。

  “您先回去吧,吊完水我给您消息。”许萦压低声音对沈长伽说。

  沈长伽担心孩子,不舍得走开:“我和你一块等。”

  许萦不想和沈长伽待一块,主要是怕她过于担心孩子。

  许萦:“您不回去明天二姨上门没见人到怎么办?您不好好休息,谁和我替?”

  沈长伽被说动,犹豫了一下,“那我先回去,吊完水我就过来。”

  劝动沈长伽后,许萦整个人放松许多,搂着孩子疲惫地靠在沙发里。

  放松下来后,回想到徐砚程。

  雨中给她打伞和面对紧急情况有条不紊处理的徐砚程……说句实话,丢掉今晚糟糕的心情,心底最深处有一种微妙的情感涌现。

  这样的徐砚程。

  很难不心动。

  许萦意识到自己的心情,自嘲笑了笑。

  心想她这是怎么了。

  她还以为自己对所有男人都无动于衷了,因为她只要在心里明确告诉自己不要动心,就真的不会对异性动心。

  对恋爱有几分冷清的她,却对徐砚程有了些没有成型但一定很过分的想法。

  “好一点了吗?”

  头顶传来一道男声,许萦“唰”地抬起头。

  撞进他那双深情的双眸里,又差一点掉落进去。

  “你……不是去手术室了?”许萦愣愣说。

  徐砚程在大厅看到站在角落的许萦,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解释道:“有值班医生负责,我只是帮忙做了心脏复苏。”

  接着徐砚程对护士台挥了挥手。

  刚刚那个给乔震轩插针的实习护士小跑过来。

  “刚空了一张小床,我带您过去。”小护士对许萦说。

  许萦目光快速掠过徐砚程,不好意思说:“不用了,我们很快就结束了,床位给别人吧。”

  小护士没错过许萦不经意的小眼神,心里感激许萦替她解围和对她这个新手的信任。

  她笑着解释:“床位刚好轮到你们,孩子这样睡不舒服,后面还有两袋水,还是让他躺着吧。”

  许萦半信半疑,怀里睡着的乔震轩动了下身子,胳膊的麻意一阵一阵传来。

  无奈下,她选择相信小护士的话。

  就当是运气好,病床轮到了他们。

  徐砚程察觉到许萦微弱的情绪变化,主动上前:“我来吧。”

  还未答话,徐砚程弯腰把孩子从许萦怀里抱起来。

  小护士配合地拿过药水,在前面引路。

  许萦呆坐了几秒,等胳膊的知觉回来,拿过包包跟上,去了隔壁屋子的儿童病床。

  小护士弄好后先离开,只剩下许萦和徐砚程面对面站着。

  他把帘子拉好,调了床头的灯,“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许萦摇头:“不,不用了,他药快完了。”

  徐砚程调了下药滴的速度,“全部打完最少需要两小时。”

  面对医生权威性判断,许萦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回绝他,转念一想,眼神炯炯:“你,你不是在值班?”

  手指了指急诊大厅的方向。

  徐砚程明了,她是在找理由支开他。

  见她眼底的乌青浓重,不忍心看她一个人熬,他坚持了心里的想法:“我只是回来取明天手术用的资料,刚才情况危急帮做了基础处理,不是值班。”

  话到这儿了,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了。

  许萦呆呆点了头。

  是答应的意思。

  她愣愣开口问:“那个人……没事吧?”

  记得他是给人做心脏复苏来着。

  徐砚程挑了挑眉,露出的笑容含着暧昧:“当然没事。”

  许萦脑子里自动补全了这句话:

  有我在,当然没事。

  若是别人是这个态度,她一定觉得这人王婆卖瓜,自恋得令人发指。

  偏徐砚程说出来时不令人讨厌,他学识渊博,有资格也有能力这样说。

  虽然一个医生不能给病人百分百的保证一定能顺利完成手术,但一个医生对专业的自信却能给病人带去强大的安全感。

  此刻的徐砚程就是如此。

  他绝对强硬的专业让他有信心把那个人从死神手里拽回来。

  许萦敛眸。

  男人确实对她产生致命的吸引力。

  他人格魅力到专业知识都深深地吸引了她。

  和他相处久的人,一定会不自觉地崇拜他。

  想归想。

  许萦快速抛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猜想。

  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只有她和他面对面,忽然变得无措起来。

  她磕磕巴巴说:“那……我睡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你叫我起来。”

  说完,她望向他。

  徐砚程痴了下。

  透着眼前女人清澈明亮的双眸,似乎想到很久前的事情。

  “我睡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你叫我起来。”

  十年前的语文考试里,她悄悄地凑近他说了这句话。

  他当时刚拿到卷子,阅读完作文材料,才写下名字,身旁的女孩叫了他。

  他转头,对上女孩放大的容颜,惊了一下。

  女孩脸蛋白净不施粉黛,有着属于十五岁少女的清新气息,鼻翼微动,眼睫颤了下,右眼卧蚕上有着一颗极淡的棕色小痣,像泪痣,又不像其他人长在眼角那般妩媚,更像是老天爷因为怜爱,亲吻过这双水灵通透的眼睛留下的痕迹。总之,就是说不出的好看,给她恬静的气质加了几分俏皮。

  他想到了学校围墙长出来的白蔷薇,层层叠叠的花瓣,花蕊羞羞地垂下,含着雨露,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教室的那一幕,他十年来常常梦到。

  是心动的迹象。

  隔了十年。

  话变了,说的人还是梦中爱慕的女孩。

  他笑容渐盛,轻声细语说了好。

  许萦看不透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晦昧,趴在病床上埋头不敢看他。

  事后许萦回想起来,觉得她就是睡眠不足造成的脑子变笨,明明两人不算熟,完全可以客客气气拒绝他,怎么就答应了。

  现在的许萦只觉得困。

  特别爱睡觉的她精神今晚已经崩到了极限。

  在一个特别安心的环境里,还有专业人士在旁边守着,她的睡意快速卷席而来。

  沉沉地睡了过去。

  见她熟睡,徐砚程把自己的毛呢大衣盖到她身上。

  望着她的睡颜,心窝舒软。

  站在她旁边好一会儿,他回到对面的位置坐下,怕有动静打扰到她,吊水是他亲自动手换的,结束后,针也是他拔的。

  两个小时一到。

  他走到她旁边,迟疑了一会儿,温柔地拍了拍她肩膀。

  许萦被小小吓了一跳,她迷茫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拍她的人。

  他说:“时间到了。”

  许萦恍惚之间,某段记忆对接上。

  那场考试,她因为前一晚太紧张没睡着,第二天脑子嗡嗡得快炸掉,无法正常运转,上考场决定先睡三十分钟。

  当时没有闹钟,思来想去,她拜托了邻桌的少年三十分钟后叫她起来写试卷。

  那天叫醒她,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她看他却失了神,分不清这是过去,还是现在。

  当对上他泼墨一般的眸子,医院,不是高中教室。

  同样失了神的还有徐砚程。

  那一年心底埋下的种子破土生长,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叫嚣。

  他清楚的知道。

  现在是个机会,他不能错过。

  他深深地望着许萦问:“许小姐,我……能不能再约你一次?”

  他问了昨天在电梯里未问出口的话。

温柔告白

  听到他的话,许萦整个人懵了。

  约她吃饭吗?

  是不是反了?

  不应该是他帮了她,她请他吃顿饭?

  徐砚程没错过她脸上错愕的表情,惴惴不安起来。

  怕得到一个拒绝的答案。

  许萦脑子逐渐清朗,明白他这句话是说昨天相亲的。

  可,一场干巴巴的相亲,他是为什么想第二次见面?

  她心底有疑惑,想开口询问,病床的帘子被人用蛮力一把扯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宝宝,你没事吧?”沈长音慌张跑进来,是扑到病床上搂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起来的乔震轩,满脸担忧。

  随后来的还有沈长伽和乔震轩的亲姐姐,她的表妹乔俏雨。

  沈长伽心有愧意,头微微垂下。

  乔俏雨打量了一圈环境,用手在鼻子旁边扇扇,走向病床,略带嫌弃说:“这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太浓了。”

  许萦把母亲拉到身边,听到乔俏雨说:“轩轩前天去姨妈家人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感冒了?”

  “是我……”沈长伽心疼孩子,觉得生病是她没照顾好,乔俏雨反问一句,她就赶着道歉解释。

  许萦对乔俏雨的语气很不爽。

  一大早赶过来,穿搭精致,浓妆艳抹,不见得是担心急急忙忙跑来的。

  许萦冷着脸:“自己在幼儿园偷偷玩水冷到的。”

  乔俏雨从小就喜欢和许萦唱反调:“孩子冷着了,回来不会给他泡个热水澡?”

  许萦微微蹙眉,要顶回去,身旁的沈长伽拉住她,好声说:“确实是我马虎了,小轩还小容易染病。”

  “妈。”许萦不满她示弱。

  沈长伽拍了拍她胳膊:“你少说两句,你懂什么。”

  许萦是不懂沈长伽为什么要揽责任,明明可以和和气气过了这件事,非要弄出一个认错的戏码。

  乔俏雨听到这句话,脸色好许多,抱着手仰着下巴:“我们家轩轩身子也没这么弱过,去了姨妈家倒是体质不行了。”

  “乔俏雨。”许萦要上前理论,被沈长伽一把拉住。

  “小孩贪玩着容易凉生病是体质问题,和他长期生活习惯有关。最近天气多变,昨天玩水就被冻着了,没有及时洗热水澡和驱寒都会生病,家长应该和幼儿园交涉这个问题,而且偷偷玩水是孩子的不对,家长要正确引导孩子。”

  一直站在许萦身后的徐砚程出声说道。

  乔俏雨看向男人,对上他深邃的眼睛,小失措了下,磕巴问:“你……你是谁?”

  许萦没想到徐砚程会站出来替她说话,她未来得及介绍,沈长伽作为多年单位的职工,立马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笑眯眯说:“这是徐医生,昨晚多亏他帮忙轩轩才找到床位休息。”

  沈长音注意力一直放在儿子身上,没管乔俏雨对自己亲姐姐说的那些咄咄逼人的话,现医院的医生,立马望过去,笑说:“谢谢徐医生照顾我们家轩轩。”

  徐砚程走到许萦身旁,“床位是刚好轮到,不算帮忙。”

  “说起帮忙,倒是许学妹帮了我不少忙。”

  许萦呆呆望着他。

  她帮他什么了?

  徐砚程冲她淡淡一笑,望向乔俏雨方向时,笑容少了不少,语气寡淡说:“小孩身体已经好了,这几天多注意休息和饮食,如果有反医院就诊。”

  听到这声“学妹”,其余人看向许萦,沈长音听懂其中的话。

  徐医生站在这里和他们说了这么多,借的都是许萦的光。

  “小萦照看轩轩一晚也辛苦了,等会你先回家休息。”沈长音说完看向徐砚程,“也辛苦徐医生了。”

  徐砚程不好再多留,一家人还有话要说,他告别后先离开了。

  人走后,沈长伽也没管妹妹一家人在场,拉着许萦问:“这是……”

  许萦淡声打断:“妈您别多想。”

  再说了,徐砚程帮了她忙,不想背后议论他的长短。

  沈长伽以为女儿和徐医生有戏,结果女儿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碎碎叨叨:“我看你就是眼光高,徐医生哪里不好,国外名牌大学医学博士,市医院特聘回来的副高,这个条件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再挑,就等着剩下吧!”

  许萦没听进去,沈长音倒是听进去了,碍于人前,她不好意思多说,起了别的话题:“小萦,你去一中教书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条件好,他们直接说要你。那边说过两天给你打电话,你做完入职体检就去报道。”

  沈长伽一听到这儿,笑得合不拢嘴,满意女儿即将要上任的工作,拍着她说:“你二姨在其中周旋不少,还不说声谢谢。”

  许萦唇抿成一条线,心情复杂。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她不愿意回江都的原因,家里人总喜欢这样,不问任何她的喜好,把所有的事情定好。

  “工作定了,你心也该收一收了。”沈长伽继续语重心长念叨说,“找对象的事,你也上点心。你表妹过年就要结婚了,你这个做姐姐的……”

  “这个有什么好比较的?”许萦忍不住反问,“妈也觉得婚姻是要和别人较劲?你也会拿我爸和其他男人比吗?”

  许萦的话惊到三人,沈长伽狠狠拍了她肩膀一下:“呸呸呸,你这个孩子乱说什么!”

  沈长音理解许萦的心情,终结了这个话题:“好了,小萦照顾轩轩辛苦了,先让她回去休息吧。”

  许萦也不打算逗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乔俏雨坐到许萦原先的位置,捏着乔震轩的肉糯的小脸,故作心疼说:“姐姐看看,生个病都瘦了,有些人照顾人都还不上心。”

  走到床帘旁的许萦转身,直接对乔俏雨说:“我们是不会照顾,以后你亲自带就好了,反正你不是也闲在家吗?”

  乔俏雨被她的话说得脸红。

  小萝卜头吵得要死,平时和他处一块儿不到十分钟她就受不了,怎么可能照顾他。

  而且他爸妈想要儿子来继承他们打拼下来的资产,她对一个小自己二十岁的弟弟压根没感情,医院也是听许萦在这儿,想看看自己的表姐如今混成什么样了。

  “你赶紧回去!瞎说什么,一家人非要在外面闹笑话?”沈长伽推着她离开,许萦趔趄两步,差点摔倒在地。

  走到急诊病房外,沈长伽语重心长劝她:“你和表妹争论什么,你二姨帮了你不少,少说两句家和万事兴。”

  许萦想反驳她不需要帮忙,自己有本事找工作,就是你瞧不上。

  她知道自己一旦说了这句话,沈长伽不顾脸面也要在这儿和她吵一架。

  “家和是这样的吗?”许萦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沈长伽用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家不是这样的是怎么样的?你出去外面几年长能耐了?瞧不上我们家了对吗?”

  “您误会了。”许萦睡眠不足,一大早闹着一出,她脑子崩得难受。

  “你要是不爱这个家,自己长本事嫁出去。”沈长伽转身前轻瞪她一眼,“以前跑京都念书我就觉得你一点儿都不在乎家人的感受。”

  沈长伽身影消失在门边,医院泛白的墙。

  别人家的家长总希望孩子考得越远越好,在外面开眼界,容易有出息。但她妈不一样,因为她是独生子女,总不愿意她走太远,最好一辈子呆在他们身边。

  许萦可以接受在江都,但不能接受沈长伽还把她当未成年的孩子管教。

  她已经二十六了,理应被尊重,而不是在吵架的时候还要听沈长伽丢来一句刺耳的“你不满意这个家,就自己长本事嫁出去”。

  这种心底升起的无力感比在京都时还要重。

  起码那时候她明白要做什么,靠着自己能生活。

  不到二十四小时。

  许萦想,回江都是个错误的选择吧。

  -

  她从急诊楼走出去,一阵冷风呼啸而过,从脖子往身子里钻,她打个了寒颤,睡意全无。

  不用看镜子,许萦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憔悴。

  医院前台处问要了一个口罩,护士小姐姐笑着递给她,嘱咐她好好休息。

  连外人都看出她的疲惫,从头到尾,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过她,沈长音倒是关心了,那也是看在徐砚程的面子上。

  说到徐砚程……

  她回想到他问那句话。

  再一次约她?

  明白他的意思是:第一次相亲后想再约她一次。

  许萦没有和任何一个相亲对象再见第二次面,眼下这种情况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徐医生今天有手术吗?”护士笑着望向问诊楼通向大堂的长廊。

  许萦随着她转头,看到了徐砚程。

  他换下常服,穿上了白大褂,里面是深蓝色的刷手服,露出一截脖子,能看到他骨感明显的锁骨,熨帖的裤子有着轻微的折痕,双腿修长笔直,脚下是为了上手术站立舒适穿的白色洞洞鞋。

  徐砚程匆匆抬眸看了眼,冲护士点了点头,瞥见戴着口罩的女人正看向他。

  虽然戴着口罩,他还是一眼认出是许萦。

  他望着她的眸光柔和许多。

  他收回目光,一手拿着病例,搭在胳膊上,快速写下批注,拇指摁下笔帽,把它顺手放到左边胸口的袋子,和其他颜色的笔并排,工作牌夹在口袋的边沿。

  随后他递给旁边跟着他的实习生,“病例写得不够详全,你回头和师兄他们再学习。”

  张盛诚惶诚恐点头:“谢谢老师,我一定努力!”

  旁边的其他几位跟着凑过来,也加强巩固一下课本学到的知识。

  他们在第一天见到带他的实习老师,年轻长得又帅,但当医生又不是有脸就行,医院不重视他们,随便找个刚工作的新手医生打发他们,想着有总比没有好,医院工作肯定是牛人。

  后来知道徐砚程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国外知名大学毕业,市医院挖回国的人才,特聘的副主任医师,心外科重症组副组长。

  医学生总爱抱着怀疑的态度看问题,当他们正想着徐砚程学术就跟他的脸一样,徒有其表。

  而当天在手术室里,病人不知是哪处血管破裂,血喷了出来,麻醉医生慌乱地报着一直在下降的生命体征。

  血模糊了视野,完全找不到出血口,喷出的血有几滴脏了徐砚程的护目镜,他没有受干扰,冷静地观察,几秒后,他伸手淡声说:“止血钳。”

  同样傻愣住器材护士才才反应过来,快速给他递过止血钳。

  徐砚程准确地找到了出血口,还是平平的语调催他们吸引。

  视野逐渐变得清晰。

  接下来他完美得挑不出毛病的缝合更把他们惊到了。

  很快。

  他娴熟的手法大大缩短了手术时间,不然再耽误下去病人的心脏承受不住,要再次出现生命危机。

  “你们先去做手术前准备。”徐砚程说完径直走向许萦的方向。

  勤学好问的三个大四实习生,顺着老师走去的方向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八卦雷达作响。

  他们默契地对视一眼,用着挪的步子往电梯走去。

  这边的许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忘记收回了落在徐砚程身上的目光,她脑子里冒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

  如果是在和沈长伽谈话之前。

  说到结婚,她是暂时没有这个想法,草草答应下来是对徐砚程的不尊重。

  而现在,她对于结婚有了一点点儿想法。

  “许小姐,回去了?”徐砚程温和笑问。

  面对穿着职业装的徐砚程,许萦心间鼓点变得密集。

  一身白大褂和刷手服把他禁欲的气质固封在身上。

  她迟钝点了点头。

  “我送你。”徐砚程走向大门。

  许萦不好意思:“你……不是有手术?”

  徐砚程:“还在术前准备,不碍事。”

  他先走了一步,许萦愣了一下,快步跟上。

  跟着他快走到大门,许萦叫住了他,“就……送到这儿好了。”

  本来大白天也没什么好送的。

  “路上注意安全。”他停下。

  进退得当,没有强求许萦。

  许萦望着他深邃的眼睛,方才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离开前。

  她犹豫良久,问他:“徐医生今晚方便吗?”

  徐砚程顿了下。

  “你说再约我一次,还……当真?”

  许萦从未这么主动过。

  说完这句话,她心脏跳动狂烈。

  徐砚程微讶,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反应迅速:“可以,我今晚休息。”

  应完,他勾唇笑了笑。

  回答她的那一秒,他生怕她收回答应的话。

温柔告白

  出租车里。

  许萦感觉暖气让她体温升得更高。

  意识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仰头靠在凳子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胆子这么大。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许萦拿出来,翻开查看。

     “XYC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看到这条消息,她瞬间解读出三个字母缩写是徐砚程。

  这也没办法,毕竟她现在脑子里全是和他有关的事情。

  添加来源是楚栀的推荐。

  她没急着通过,退出页面查阅未读消息。

  和楚栀的聊天框跑到最上面。

  楚栀:

  楚栀:

  两条消息间隔十分钟,还是昨晚凌晨发的。

  许萦回复:

  楚栀没多想就回复:

  看到她信任的回复,许萦不好意思地摩挲了下鼻尖。

  幸好楚栀不在她面前,不然面对她那双清澈透明的玻璃眸,肯定说不出半句假话。

  她通过了徐砚程的好友请求。

  聊天框弹出来,她一瞬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徐砚程发了消息。

  XYC:

  许萦盯着三个字,莫名涌出淡淡的暖意。

  除了身边几个来往亲密的好友,很少有人主动来关心她。

  就连这些年在外面,她因为怕被沈长伽念叨,她不管生病还是不舒服或者遇到麻烦的事,也从来不会和沈长伽说。

  她点开输入法,回复:

  随后补了句:

  徐砚程似乎一直在等她回复,很快又发来消息。

  XYC:

  看到“早餐”两个字,她也有点饿了,让师傅在家小区旁的街道停车,她顺路去买个早餐。

  许萦含笑着回:

  XYC:

  一段对话就结束了。

  许萦翻看着简单的几句话,总觉得他们之间很熟悉,不像才才加上联系方式的样子。

  收起手机。

  许萦想,今晚的晚餐应该会挺顺利的。

  向来喜欢和刚认识的人多处一块儿的她,并不讨厌和徐砚程独处,反而还觉得很自在。

  -

  而比晚餐先来的是感冒。

  下午六点半起床,许萦发现睡一觉起来头更晕了。

  她扶着墙去到卫生间,洗把脸后看到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又不想爽约的她,最后裹上棉衣就准备出门。

  许质刚从派出所回来,正在厨房弄吃的,听到动静喊她道:“小惊,你去哪?”

  许萦鼻音浓厚,头也不回说:“我今晚约了朋友,您和妈吃晚饭吧。”

  许质走到玄关,“感冒了?”

  “就鼻塞而已。”许萦一面穿鞋,仰头对父亲笑了笑,不让他担心。

  “等会妈回来您和她说一声,我可能晚一点儿回来。”许萦合上门前交代说。

  许质应了好,接着走到窗边,几分钟后看到女儿的背影,心底好奇是和哪位朋友见面。

  在他的记忆里,近几年和许萦有来往的就学生时代认识的楚栀和肖芊薏。

  楚栀在京都上班,肖芊薏鲜少工作日约她,心想女儿这是认识新朋友了?

  许质觉得这样也好,比她总爱一个人闷着好多了。

  许萦打车去到徐砚程约好的餐厅,远远就看到他站在门口,手插在驼色毛呢大衣的口袋里,里面是白色的衬衣套着内搭的毛衣,温文儒雅又不觉得穿搭过于刻板。

  她从车上下来,徐砚程发现了她,一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阔步走向她,脸色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神脉脉,眸光透着一种她看不透的坚定。

  “徐医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许萦下车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两人约的是七点钟,她因为感冒后脑袋昏昏沉沉的,收拾的动作变得迟缓。

  徐砚程听到她声音,微微蹙眉,垂眸凝视着她:“怎么感冒了?”

  许萦把给父亲的话搬出来:“鼻塞而已。”

  江都一月的天气冷,妖风呼啸卷过,路上的人恨不得裹棉被,而眼前的女人只穿了一件羽绒服,白皙的脖子露在空气中,她吸着气抵寒,脖子上的筋紧绷着,拉链没弄好,毛衣领口微微敞开,从他的高度能看到她缩着肩膀,锁骨凸出明显。

  她的鼻尖透着生理性的粉红,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他,宛如冬雪里被摧残的娇花,摇摇欲坠。

  “确定?”徐砚程轻声反问。

  智商不够用的许萦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傻事。

  她竟然和医生说感冒只是简单的鼻塞。

  许萦惴惴不安地打量男人一眼。

  从昨天认识到现在,才感觉他和印象中的有点儿不一样。

  有时候……他说话还挺严肃的,特别是反问她的那句。

  “应该是不小心着凉,加上没休息好才会这样。”许萦老老实实交代。

  徐砚程不忍心看她在寒风里瑟瑟发抖,脱下自己的围巾替她细心地围上,挡去寒风从脖子钻进去,“你可以和我说一声,感冒需要好好休息,要不然容易病情恶化。”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许萦愣住。

  柔软的围巾上的淡淡清香和她上次不小心摔到他怀里闻到的一样。

  她连拒绝的话都忘记说了,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

  “我……觉得爽约很不好,而且是我约的你。”许萦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小眼神在他俊朗的脸上一扫而过。

  她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再也移不开目光。

  徐砚程轻笑:“可以约下一次。”

  他整好围巾,想要替她整理头发,手顿了顿,最后说:“你的头发乱了。”

  许萦赶紧自己用手随便拢一拢,垂下眸光:“谢……谢。”

  “吃东西吧,吃完我送你回家。”徐砚程把手放回口袋里,先走了一步,回过半个身子叫她。

  许萦快步跟上。

  这次晚餐和上次一样,他们之间的话题很轻松,没有令人难以接上的隐私话题。

  用完晚餐,徐砚程开车送她。

  许萦坐上了他的副驾驶,纵然是她这种不懂车的人,看了眼车的内部也知道这辆车不便宜。

  等他坐上主驾驶,许萦下意识问出口:“你们医生收入很好吗?”

  问完觉得唐突到他,毕竟在相亲局上,她很不喜欢别人问这些,现在她却要成为自己曾经讨厌的人。

  徐砚程没多想,回复:“不多不少,小康水准。”

  当然,单问工作收入确实是这样,要是问其他资产那就另说了。

  “不好意思……”许萦抱歉笑笑。

  徐砚程为了让她不这么拘谨,问了她一个隐私问题:“你的工作在江都定下来了吗?”

  “定了,在江都一中当美术老师。”许萦看着旁边划过的路景回道。

  听到这,徐砚程握着方向盘的力度紧了紧,“你本科学美术的?”

  许萦苦笑一下:“不是,我学室内设计的。”

  “建筑设计类的就业都不是特别好吧,我学的也是皮毛,目前的工作也不错。”

  说到最后,许萦都觉得自欺欺人了。

  一直不聊隐私话题的他们,才才几分钟就问了好几个。

  许萦看着导航上的红标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徐砚程没有回她上一个问题,她想问他为什么想约她第二次。

  倏地,她问不出口。

  徐砚程人挺好的,但不适合她,就算她现在有了结婚的想法。

  不为什么。

  因为他人好,她……挺不好的,等哪天他深入了解她这么一点点,就会发现她这人二十六岁了,还是一无是处,消极又丧气。

  车停在她家小区门口。

  “你等我一下。”徐砚程解开安全带,合上车门前又说了一次,“十分钟就好。”

  许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挣扎片刻,最后乖乖地坐在原位置上等他。

  十分钟过去,副驾驶的门被拉开,他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车门边沿,泛白的指节犹如精美的艺术雕刻品。

  许萦仰头看他。

  路边的灯光柔和地打在他身上,晕染着一层似月温柔的清辉,她紧张地抿住唇。

  “这是感冒药,里面有张便签,服用的剂量我都写清楚了,记得按时服用,多喝热水和多休息,最晚一周就能好了。”徐砚程弯腰下来同她说话,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许萦盯着袋子上的字。

  这个药房就在她家小区旁边,原来他刚刚去那了。

  “谢谢。”许萦收下,“回头我把药钱转给你。”

  徐砚程轻轻摇头:“不用,小感冒没开什么名贵的药,就是简单的药剂。”

  许萦看着手里小小的袋子,心想也是。

  可能都不到二十块,她这个都算得一清二楚,反而显得自己小气巴巴的。

  “那我先回去了。”许萦说完,伸手要把脖子上的围巾脱下来。

  徐砚程摁住她的手腕,“这里到单元楼有距离,你戴好,别着凉了。”

  今晚一直被照顾的许萦痴痴地仰望着他。

  小时候因为她爸妈工作太忙,每次听到她生病,她母亲总是脸色浮现不耐烦的表情,说自己很厌烦听到她说生病,因为知道她生病总是会担心她,怕她有意外。

  当时她就想,担心人不应该是心疼吗?为什么会用厌恶的表情说出关心的话。

  这样的关心对她来说,并不是关心,反而让她心慌。

  所以每次她有小病总爱一个人藏着,不想让母亲知道,她害怕看到母亲板着脸说一些让她心寒的话。

  但今天她在徐砚程身上看到了担心一个人生病是怎么样的。

  明明是很正常的表情,她却有种月光竟然也会照在我身上的不可思议的感觉。

  “徐砚程你……为什么要约我第二次?”许萦眸子深了深,把缠绕着她的问题问出口。

  原先不敢问是怕承受不起他的回答。

  而现在,不管是哪个答案,她都想知道。

温柔告白

  为什么要约许萦第二次这个问题,徐砚程也问过自己。

  回国后,他以为年少执着的感情会被淡掉,去年年底又一次见到她,依旧是遥不可及的距离,那种感觉就像处在可知宇宙和不可知宇宙之间。

  若是能认识她,那他就在可知宇宙里,可能被她看到,但他根本没有一个机会去认识她,他活在不可知宇宙里十年,所有的发生的事情都指向一个事实——

  这一场暗恋注定无疾而终。

  他的青春也该翻页了。

  然而在唐知柏玩笑地说起要给妻子的朋友介绍个相亲对象,知道那个相亲对象就是许萦的时候。

  他从深渊站到了可知宇宙的边际,心底升起了期待。

  也深刻地明白——

  他的青春关于许萦这一页翻不过去了。

  徐砚程压下所有的心绪,温和地望着眼前的女人,选了一个让她不觉得这份感情过于沉重的答案。

  徐砚程:“我们很适合。”

  许萦眨了眨眼,“适合?”

  她人生第一次听到她和某人很适合,以往大家了解她后,都是要说她会孤独终老的。

  “嗯,如果要选一个人结婚,我希望是许小姐。”徐砚程颔首笑说。

  许萦听完这句话,脑子发懵,脸热得厉害。

  她往围巾里埋了埋,低下了头,回答不上他的问题。

  “我……你……”许萦眼神乱飘,一片空白,怕自己给的答案让他不开心。

  徐砚程打断她,“许小姐不用着急回答我的问题,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

  他站直身子,把门拉开,伸手挡在门顶,不让她被磕碰到。

  许萦望了下他掌心。

  又一次被他无声的照顾到。

  她下车对徐砚程认真地鞠躬,“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接着转身跑向小区单元楼。

  再不走,许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砚程。

  -

  回到家,沈长伽和许质在客厅看电视。

  “小惊回来了?”许质看向她问。

  许萦鼻音还很浓,不敢说话,点了点头,进了房间。

  医院的事情,沈长伽还气头上,看许萦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找到机会就开始碎碎念,和丈夫吐槽在急诊许萦说的话。

  “都二十六了,说话一点儿都不过大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沈长伽看了眼许萦紧闭的房门,放大音量,“别人二十六结婚生孩子,她连个对象都没有,我说两句还不开心了。”

  “行了,你少说她两句。”许质打断,“她昨天刚回来你就说个不停,我数落你两天,你能开心?”

  “你哪边的啊?我不是为了她好?”沈长伽不服气说。

  许质不想和妻子吵架,没接话。

  沈长伽嗔他一眼,“知道你把女儿当宝贝疙瘩一样,我一说她,你就不乐意。”

  许质:“好了,小惊都这么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

  听了这句话,沈长伽更来气,指着许萦的房门说:“就是太有主意了,芊薏妈介绍的相亲对象她都瞧不上,也不知道这孩子心气怎么这么高了,医院副高,国外知名大学毕业,哪里不好了。”

  沈长伽这两天睡觉心里就老惦记这件事,她搞不懂怎么就相不中呢,芊薏妈那边说男方很满意许萦来着。

  “我们家小惊条件也不差,他副高怎么了,男人不能单看这些,愿意对小惊好才是最重要的。”许质不乐意听妻子贬低女儿。

  沈长伽斜了眼许质,“我说老头儿,你不是挺沉默寡言的吗?一说点儿你女儿的不是,你就听不得了。”

  客厅的拌嘴一直在继续,屋里的许萦听得没劲。

  这么多年以来,她虽然习惯了,但听着也烦。

  手机电话响起,她以为是好友打来的,接完电话她只感觉头昏脑胀。

  半个月前她和京都的房东说了退租的事情,最后的两个月就不租了,因为她反悔在先,所以只想要回房租,押金就不要了,房东听完不乐意了,说她是突然退租,没有给他们那边找下一个租客的时间,要求她要么找个租客顶她,要么房租不退了。

  她的东西还在出租屋,打包好没有寄回来,她打算明天飞一趟京都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

  决定好后,许萦洗漱完按照徐砚程写的处方把药吃了,准备睡一觉。

  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就算不舒服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拿着那张便利贴,盯着上面写着端方的字发呆。

  都说医生写病例开药,简写也只有专业人士才能看懂,徐砚程给她写的时候,能在字和字之间看出他极力克制自己不去连笔。

  许萦把便利贴收到柜子里,拿出手机给肖芊薏回消息。

  上一条是肖芊薏问她周末要不要出门玩。

  许萦:

  肖芊薏紧张兮兮问:

  许萦:

  肖芊薏委屈地抱怨:

  

  许萦沉默放下手机。

  她确实不想回江都,一直想要逃离,不想听亲戚的碎碎念和所谓的“人生指导”。

  许萦:

  肖芊薏:

  许萦:

  

  这边的肖芊薏丢开手机,哀怨吼了一嗓子,“怎么就找不到回来的理由呢?我就不能是她回来的理由吗?”

  说完没有人搭理她,踢了一下正在看论文资料的唐知柏,“你说,是不是?”

  唐知柏正忙着准备明天手术的资料,敷衍点头:“是是是,老婆你说的是。”

  “没诚意的男人。”肖芊薏也不气,挪到他身旁,靠着他说:“你那个学长徐医生怎么就拿不下我们家阿萦。”

  唐知柏:“婚姻讲缘分,或许他们没缘分。”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肖芊薏懒得苦恼,赶在十点前去睡美容觉。

  -

  许萦起了大早赶飞机,睡了一觉后,身体舒服多了,症状也减轻许多。

  她本来打算把所有的东西寄回江都,昨晚和肖芊薏聊了一会儿后,她内心动摇了。

  或许……她还能再熬一熬,继续在京都生活。

  拿不准主意前,许萦思来想去还是去麻烦楚栀能把东西存放在她的公寓,等租房的事情解决好了,再决定回江都还是继续呆在京都。

  许萦给楚栀打去电话,约医院附近吃个饭。

  京都的冬天干燥,医院门口呼吸几口空气,鼻子痒得难受,好在它的冷不是江都那种打着寒颤都抵御不了的冷。

  “阿萦!”

  楚栀叫了她一声。

  许萦回身看去,楚栀在原地蹦了几下,开心地挥着手,笑容灿烂阳光。

  许萦正想回她,注意到她身后跟了一个男人。

  是徐砚程。

  他怎么在这?

  许萦愣愣地看向他。

  楚栀跑到许萦面前,勾着她的胳膊,笑说:“你才回去两天,我感觉仿佛过了两个世纪这么久,幸好你回来了。”

  “是不是打算不走了?”楚栀凑近她问。

  许萦收回目光,落在她好看的脸上,微微一笑:“应该吧,不能太确定。”

  楚栀:“阿萦你和我一块儿住吧,我公寓另一间房子空着。”

  许萦不好意思麻烦她,没说拒绝,正好徐砚程走到他们前面。

  今天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毛呢大衣,里面是同颜色的西装三件套,医院办事的。

  “今天心外论坛交流会在我们院举办,我下楼的时候碰到程哥,听说是见你,他就跟着一起来了,不介意饭桌上多个人吧。”楚栀问。

  “不介意。”许萦向他微微颔首。

  徐砚程嗓音轻柔:“许小姐,你好。”

  “你好。”许萦回想到昨天的事,再见他,有几分不好意思。

  楚栀没察觉出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怀里的手机震响,她放到耳边接听:“急诊会诊吗?车祸?”

  楚栀神情逐渐变淡,“知道了,我马上到手术室。”

  挂了电话,楚栀讪笑说:“午饭不能吃了,你们先去吧,今天是我和老师值班,她上手术我要做一助。”

  许萦能理解,以前聚餐楚栀医院的经历,早就习惯了。

  “程哥,麻烦你照顾阿萦了。”楚栀说。

  徐砚程轻轻嗯了声。

  楚栀走前拉着许萦的手,“住房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住我的公寓就好,工作也不担心,暂时在京都找不到也没事。”

  说完楚栀急急跑向手术室。

  只留下许萦。

  她看了徐砚程一眼,“徐医生下午还忙?”

  楚栀的那番话盘旋在徐砚程脑海里,分心回她:“论坛结束了,不忙。”

  “你要是不赶时间回江都……我们一块儿吃个饭?”都到这了,许萦也不能独自走开。

  徐砚程:“不赶时间,走吧。”

  许萦拿出手机约车,埋头看手机,“徐医生如果想尝试本地菜可以试试不远处的一家私房菜。”

  在京都,许萦想她比徐砚程熟悉,主动把他当成客方,给他推荐。

  “都可以。”徐砚程没有意见。

  约完餐馆,许萦划着手机,想着找点事做,两个人干站着也怪尴尬的。

  “你是打算回京都吗?”徐砚程问她。

  许萦抬头觑他一眼,埋头:“有想法。”

  “不过还没定下来,后面再说吧。”

  “主要是在江都,也不知道留下来能做什么,找不到一个理由去说服自己开启新生活吧。”

  许萦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抱歉冲他笑了笑,不再说话。

  约的车在几百米外,许萦眼尖的看到,往前走了两步。

  “许萦。”徐砚程叫了她名字。

  许萦停下。

  这是雨夜后,他再一次叫她全名。

  她回身,望向他。

  “昨晚我说的话,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徐砚程问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这么急切。

  “昨晚的话?”许萦重复一遍。

  是……和他结婚的事?

  徐砚程定定地看着她:“能不能让我成为你留在江都的理由?”

  许萦迎着他的目光,瞳眸深不可测,深邃又温和,柔情暗蕴。

  身边车流密集,风的声音骤大。

  很多年后,她才知道此刻的徐砚程说出这句话前,给自己做了多少工作,内心深处多纠结多害怕。

  而现在。

  她还是看不懂眼前的男人。

  只感觉到,明明是个问句,却觉得他像在给她做了一个承诺——

  如果她需要一个理由去开启新生活,和他结婚,在江都开启新的生活。

  这就是他的理由。

温柔告白

  许萦读懂他话里的意思,没有逃避,看着他说:“我今年二十六了。”

  徐砚程:“我二十九了。”

  许萦微微摇了头,她不是这个意思。

  随后她心酸笑了笑:“我是想说,二十六岁的许萦还是一事无成。”

  不优秀,平平庸庸。

  说完,许萦看着徐砚程,以为他会迟疑或犹豫,而他的目光还是和原来一般和煦。

  徐砚程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端方地站好,说:“我想和二十六岁的许萦结婚,并不是和二十六岁功成名就的许萦结婚。”

  对徐砚程来说,必须条件是许萦,其他无关紧要。

  许萦为他这番抚慰人心的话而心动,可她不希望徐砚程只看到表面的她,不想他因为着急结婚选错了人。

  许萦:“我连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

  徐砚程接话:“你有一技之长,工作迟早会有的。”

  许萦:“我的收入也不是很高。”

  徐砚程:“如果你担心家里开支问题,这个可以交给我。但我想说,收入不能代表你全部的价值。”

  收入低的人不代表这个人就很糟糕,徐砚程觉得许萦身上有很多闪光点,这是金钱无法衡量的。

  对面的男人很认真地回答她提出的问题,许萦陷入沉思。

  他每一个回答都在肯定她,并没有说空话取悦她,一种从未得到的信任感充盈着她的心间。

  她开始相信——

  徐砚程是真的就是想要和二十六的许萦结婚,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如果。”许萦攥紧手,指腹摸索着掌心复杂的纹路,“结婚后你发现你想象中的许萦并不怎么好呢?”

  “可能许萦也会发现徐砚程也不怎么好。”徐砚程回答。

  许萦笑了。

  就这样望着他,发自内心地笑着。

  她总不自觉觉得自己低他一等,而他一直站在和她同一个位置去交流。

  这样好的徐砚程,谁都没办法拒绝。

  现在的许萦也是。

  车子慢慢在路边停靠,手里的手机响起来,许萦对他说:“徐砚程,我们试一试吧。”

  “怎么样?”她问。

  徐砚程笑意深了深,掷地有声:“好。”

  许萦转身走向约的车,接起电话。

  徐砚程在她转身的瞬间轻轻地舒了口气。

  就连以前实习的时候,导师抽问他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他都没这么紧张过,面对许萦那几个问题,他每说完一句话都怕不是她要的答案,心一直悬在万丈悬崖上。

  好在她松口了。

  只要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把握。

  “走了。”许萦和师傅确认完登车信息,扶着车门,转身对他喊道。

  徐砚程快步流星走向她,含笑说:“来了。”

  -

  许萦带徐砚程去吃了本地菜,给他介绍了菜的来历。

  席间,许萦还给他介绍了京都的一些景点,让他有机会可以去玩。

  “你去过吗?”徐砚程问她。

  许萦顿了下,摇了摇头:“我在京都五年,刚刚和你提到的地方,连一半都没去过。”

  徐砚程没露出任何惊讶,反而点头说:“有机会我们去剩下的另一半景点。”

  “好。”许萦不扭捏,答应和他试一试,就不会逃避。

  差不多结束午餐,房东那边又打来电话,问她决定好没有,顺带催她最晚明天要把东西搬走。

  徐砚程见她挂完电话脸色不是很好,关心问怎么了。

  “其实我这次来京都是因为租房的问题。”许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就连干脆续租呆在京都的想法也说了,没有任何隐瞒,她希望能对徐砚程做到坦诚。

  徐砚程忽然庆幸科长太忙,抽不出身让他代替科室来京都出差,不然可真的要错过许萦了。

  “我和你过去吧。”徐砚程拿起大衣起身。

  许萦:“太麻烦你了。”

  她租的地方鱼龙混杂,是一个三室一厅隔出来的十间房,再看徐砚程,不说养尊处优,起码没在差的环境呆过,怕他受不了。

  “虽然有句话不太好听,带了点儿偏见,但还是要说。”徐砚程穿好大衣,拿起她大衣,示意她穿上。

  许萦望着他:“什么话?”

  徐砚程:“家里有个男人在,做事方便许多。”

  许萦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不敢看他,套上大衣把拉链拉到最顶端,遮住了脸,拿过自己的包包,“走吧。”

  半路上,许萦想,他们算不算确认关系了?

  “徐医生。”她叫他一声。

  徐砚程从上车就在处理消息,她一喊他,他就摁灭屏幕,看向她:“怎么了?”

  许萦胆子一直挺大的,但在面对徐砚程的时候,有点怂了。

  “那个……”许萦在想一个比较好的形容。

  徐砚程也不急,耐心地等她说完。

  许萦盯着他浓眉下那双炯灼的黑眸,知道自己随时都会下坠,咽了咽口水:“我们可以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

  她的直白令徐砚程微微讶异。

  二十六的许萦还是和他印象中那个十六岁的许萦一样。

  直白大胆有个性,想做的事情要说的话会去表达。

  “我以为早是了。”徐砚程笑着回。

  许萦被看得不好意思,捏着斜挎包的细带,“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总喜欢追着要准确的答案才安心。”

  徐砚程:“没什么不好意思,你的问题反而让我更有底气。”

  许萦不懂他说的底气是什么,等到了出租屋她就知道了。

  房东听到开门声就找了过来,没等房东再次发难,徐砚程温文有礼地说他是她男朋友,关于租房的事情想要单独谈谈。

  许萦想跟出去,徐砚程让她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其他交给他。

  可能徐砚程就是那种值得依靠的人,独立习惯的许萦,甘愿去依赖某个人一次,她乖乖地在屋子里等他,顺便把剩下的东西打包封存好。

  大概二十分钟后,徐砚程回来了。

  房东叫她出去,许萦不安地看向他。

  徐砚程安慰她说:“没事,去吧。”

  有了他这句话,许萦真的就挺直腰杆直勾勾地看着房东。

  房东被看得心底发虚,“行了小许,这次的事情是我过分了,房租和押金都给你退了。”

  “全部?”许萦傻眼。

  不是说二选一,和她死磕到底吗?

  房东拿出手机在   许萦点头。

  房东确实在她曾经交不上房租的那三个月给她赊过账。

  许萦看着大几千块进账,确认房东是真的一分不拿还给她。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有男朋友?”房东聊了其他事,把不悦快的翻过去。

  许萦:“他……以前在国外,最近回国,然后……”

  许萦没说完,房东自己脑补完:“异国恋啊,那你也算苦尽甘来了。”

  紧接着房东压低声音:“看着条件不错,在京都也有人脉,你好好把握。”

  许萦傻愣点头。

  房东这是怎么了?变得和蔼亲切许多。

  许萦回去好奇问徐砚程:“你和房东大姐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拿着透明胶给她封箱子,用记号笔在外面写上序号,“聊了几句,对她的房屋构造和经营有点兴趣。”

  徐砚程话里的潜台词许萦听明白了,敢情就是去威胁了房东大姐,怪不得说徐砚程在京都有人脉。

  这也难说,徐砚程或许真的有关系。

  “东西要寄回江都吗?”徐砚程问。

  许萦检查了一遍,“嗯,明天……再寄吧。”

  十个箱子寄回江都,等快递员送到家里,堆在本就不是特别宽敞的客厅里,指不定沈长伽又要说她。

  “你被褥都收了,今晚住哪?”

  许萦意识到这个问题,想说去楚栀那里凑合一下,但楚栀今天值班,又怕要分出精力照顾她。

  许萦:“开个房凑合一下吧。”

  “你是要回去了吗?”

  徐砚程:“明天陪你寄完东西一起回?”

  许萦没拒绝他的好意,多问一句:“院里不忙吧?”

  徐砚程:“放心,给了两天假。”

  从出租屋出来,徐砚程停了下,问她:“要不要住我酒店附近?”

  “可以。”许萦觉得没问题,两人也算行程重合。

  等她跟着他到了酒店,看到大厅富丽堂皇的装修,不免咂舌。

  酒店,看着……就很贵。

  “徐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前台看到徐砚程走来,站起来微笑打招呼。

  许萦小声问他:“他们认识你?”

  徐砚程垂眸看她,因为对陌生环境有戒备心,小眼神飘来飘去,被她娇俏的举止逗到,轻笑解释:“这是朋友的产业,以前来京都会在这边住。”

  没想到徐砚程还认识朋友是开酒店的。

  许萦没了解过他的家境,她忽然觉得身边的男人一定不简单。

  徐砚程问她想住什么样的房型。

  许萦说:“你隔壁就好。”

  徐砚程眸子泛着淡淡的水色:“好。”

  其实他想说他住的套房有小间,又怕她和别人同住不自在。

  徐砚程和前台拿了房卡,带她上楼。

  不麻烦徐砚程,她自己拉着小行李箱进了门。

  许萦印象中应该就是标间大床房,两人住个对门,等到了她住的那间,站在空旷的客厅,她目光变得呆滞。

  确定……这不是公寓吗?

  不会是总统套吧……

  她站在走廊看到好几个门,就一晚,这么多她睡得过来?

  好在许萦心大,惊讶过后,开始犯困,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衣,洗个澡补觉去了,主要是还在感冒,头昏昏的。

  许萦是被饿醒的。

  从主卧超大的床上坐起来,她恍惚了下,下一秒躺倒下来,摸了摸肚子。

  有点饿了。

  忽然特别想吃辣的。

  拿起手机看了眼,竟然晚上十二点半了。

  她在美食软件上看到附近一百米有个商场,那里的海底捞还在营业,内心挣扎了下,决定把晚餐补回来。

  也不知道徐砚程吃了没,不好意思这个时间去打扰他。

  许萦套上羽绒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打算自己去。

  谁知刚推开门,看到隔壁准备进屋子的徐砚程。

  他换了一身衣服,长款的黑色羽绒服穿起来让他多了几分居家休闲的气息,身子颀长优雅,额前的碎发遮住额头,灯光落在他的眉梢,他身上的那种矜贵的淡漠感被揉合了许多。

  两人对视了一眼,许萦有种点外卖被沈长伽抓现行的即视感,心虚得很。

  但徐砚程不是沈长伽。

  许萦大着胆子,先发制人问他:“要不要去深夜海底捞?”

温柔告白

  许萦轻车熟路地扫码登录账号,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平板开始点菜。

  她本来想选全辣锅,悄悄地打量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徐砚程,神情淡然,并没有对她深夜的海底捞行为表示不满。

  “你能吃辣吗?”许萦点开了四宫格锅底选择,询问他。

  徐砚程没有任何意见:“你选你喜欢的就好。”

  许萦回想他那天吃火锅时有什么习惯,想了想,只记得吃到的肥牛很好吃,辣得够味。

  保险起见,她选了一个辣锅,一个番茄锅和两个清汤锅。

  到了点菜。

  有了上次的经验,许萦点起来快许多,考虑到晚上吃太多会积食,她荤素点了晚餐量的一半,就当是过个嘴瘾好了。

  主要是……

  才和徐砚程认识没多久,就带他做这种事情,貌似不太好。

  “你……不介意吧?”许萦问出心底的疑惑。

  想要确认一下他的喜好,若是他不喜欢深夜进食的活动,那以后她就——悄悄来。

  徐砚程拿过公筷,把肥牛下到辣锅,看了眼她。

  女人脸上浮现一丝的不安,但更多的是期待。

  徐砚程:“不介意。”

  许萦扬起笑容,给他夹了一块刚熟的肥牛,“你快吃!”

  徐砚程没错过女人脸上表情的变化,因为他一句“不介意”,像收到了什么开心的喜讯,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许萦晚上没吃,肚子饿得慌,吃了好几口才解了馋。

  想起小料台有水果,她屁股微微离开凳子,伸着脖子去看小料台人多不多。

  深夜一点的海底捞还是满座的,刚刚她和徐砚程还等了二十分钟才排到位置,此刻小料台上好几个人排着队。

  徐砚程一直   许萦望向他,“我……我想吃西瓜。”

  本来说不需要了,又觉得这样显得她过于客气,干脆“麻烦”他走一趟。

  徐砚程起身去拿她要的水果,许萦拿着公筷继续下菜。

  肥牛熟得很快,许萦捞上来想要放到徐砚程碗里,盯着他白净的碗迟疑了一下。

  貌似……

  徐砚程不吃辣。

  她的碗早脏满红油,而徐砚程的碗里只有她夹的那块肥牛是辣锅出来的。

  他应该吃了,只剩下碗沿有红油的痕迹,其余都是番茄锅出来的,但不多,看得出他不是很饿。

  回想第一次见面吃火锅,也不见他夹辣锅的菜。

  可以判断,他是真的不碰辣。

  可,为什么她给他夹菜的时候不拒绝?

  还有最开始点锅底的时候,他就不怕她点全辣锅?

  徐砚程走回来,他把西瓜放在她的右手边,不用起身就能拿到。

  “徐医生。”她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

  徐砚程看向她,“叫我名字就好。”

  许萦改口:“徐砚程。”

  徐砚程勾唇笑了笑,“嗯,我在。”

  许萦想问他吃不吃辣,又开不了口,最后问他:“你们医生真的都不吃内脏吗?”

  徐砚程:“怎么会,隔壁神外的王主任最喜欢食堂的猪肚鸡。”

  许萦比较关心他,“你呢?”

  徐砚程:“我不挑食。”

  许萦想,看来是她对医生刻板印象太严重了。

  以为他们人均洁癖和不碰各类动物内脏。

  “刚刚帮你调的。”徐砚程把手边的瓷碗推向她。

  许萦低头看了眼。

  里面是淡黄色的花生酱,上面撒着葱花和芝麻。

  是她吃火锅会调的料,不过也仅限于在江都吃火锅。

  因为江都的红油锅很辣,特别能吃辣的她也会被辣到,所以会裹一点甜的花生酱。

  在京都她从不会调这个蘸料,这里的辣油锅还好,甚至她还想让服务生再放一些辣椒。

  徐砚程只和她在江都吃过一次火锅,就全部记住了她会调的蘸料,以为她忘了调,去拿西瓜的时候顺便帮调好给她。

  小细节里透着他对她的关心和在意,这种不经意的举动让她免不了多思。

  许萦没有点破,拿过来笑着说了声谢谢。

  她手边的手机闪了闪,凑近看了眼,是肖芊薏深夜发来的唠嗑消息,现在没有手回复,打算结束火锅再说。

  肖芊薏的消息下面是条短信,发送时间是昨天下午六点,她正好在睡觉。

  是江都一中教务处发来的。

  让她在未来两天抽空去做个入职体检,等结果出来后,再另约时间和她签聘用合同。

  “怎么了?”徐砚程见她神情忽然变得沉重。

  许萦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是一中那边发来的入职体检。”

  徐砚程细细地观察她一会儿,捉摸不定问:“你不喜欢一中的工作?”

  许萦咬了下筷子,“说不上来,美术我很喜欢,但我不喜欢在同一个时间和几十个人打交道。”

  平时工作一对一和甲方沟通她都觉得心累,一节课四十分钟管着几十个孩子,想想就觉得恐怖。

  “不考虑换个工作?”

  许萦抿了抿唇,徐砚程见她沉默,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正要开口道歉,她摇头:“工作是我二姨给介绍的,我爸妈很中意,觉得女孩子做个老师挺好的,所以不是很好拒绝,而且我也没尝试过,就想着先去看看吧。”

  其实她知道就算去了,也不会喜欢这份工作,但如果没尝试就拒绝,沈长伽肯定又是好一顿念叨,她不喜欢被念叨,所以会想尽办法让沈长伽少说她。

  说到这,许萦说了别的话题,“我妈这人平时爱念叨,人心不坏,以后要是碰上了,你别放心上。”

  徐砚程淡笑:“不会。”

  许萦给他夹了番茄锅里的菜,略微感激说:“你吃吧。”

  不说是自卑,她还蛮怕未来另一半受不了一个爱碎碎念的岳母。

  算是提前给徐砚程打个预防针吧。

  -

  用完晚餐,两人漫步走回酒店。

  刚出商城,许萦捂着嘴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徐砚程紧张看去,她拿开手,鼻头红红的,生理泪水浸湿了瞳眸,起了层雾凇一般,迷离勾人。

  他有点移不开眼,同时心里升起了担忧。

  “好点儿了吗?”徐砚程走到她旁边。

  吹向她的风被挡掉一大半,许萦拉着帽子盖住耳朵,下意识转头看身边的人。

  因为高度问题,正好看到他的衣领,没有戴围巾,能看到他的喉结在一层薄薄的皮肤下滚动,下颚线完美到脖颈,属于男人的气息侵袭而来,她堪堪移开眼,点了点头。

  路边的灯光倾泻在人行道的沥青上,他们并肩的影子被勾勒出来。

  “徐砚程,你为什么想结婚?一个人呆着不好吗?”许萦觉得他优秀又有实力,情况应该比她好,不会被家里逼婚,就算被逼婚,也有资格拒绝。

  不像她,被说得一事无成,被迫向家里妥协。

  徐砚程想了想,回答她的问题:“一个人呆着当然好,但是有谁会一开始就想一个人待着?”

  许萦觉得他说得对。

  有人会说出一个人呆着也不错这样的话,是因为尝试过两个人生活,但最终得到的结果并不好,才有了一个人过日子的念头。

  “你说的没错,没有人喜欢一个人,我也不喜欢,但我找不到一个人呆着更好的更自在的状态,就选择了一个人。”这样浅显的问题,许萦到今天才才悟透。

  她总觉得自己不适合恋爱,不是因为尝试两个人相处后得到适合一个人生活的答案,而是先选后者,才得出了前者的答案。

  是她对自己果断了。

  走到一半,落了雪。

  许萦抬头看了眼昏黑的天空,一点点晶莹的白划破了夜的死寂。

  一月的京都会下雪不奇怪,许萦反而很喜欢雪天,特别是夜里,安静又美好。

  旁边的男人微微凑近她,因为没有伞,他伸手挡在她头上,望了眼四周,说:“回去吧,你感冒还没好,不能着凉。”

  许萦被纳入他的领域,看到雪落在他肩头,抬头望向他。

  徐砚程不见她说话,微微低了头,和她对视上。

  这一秒的时间似乎被拉长,在他那双曜黑的眼睛里,许萦探究着她看不懂的暗昧,像雨后的格外清新的森林,又像急湍可怖的河流,要吞噬人。

  太复杂了。

  却在这双复杂的眼睛里感受到更多的是温意。

  她也在这片温意里找寻到了自己曾经梦寐的东西。

  “徐砚程。”许萦看着他,“我们结婚吧。”

  或许……现在她有另一个选择了。

  可以试着去尝试两个人的相处。

  徐砚程一顿,许萦接着又说:“跳过交往,我们结婚吧。”

  这个做法有点疯狂,但她许萦就是这样的人,如果已经有一条路给她选择,她一定会去选,没有任何犹豫。

  只有这样,此刻混乱的生活才会向前,才会有变化。

  她急切的想要有新的生活,徐砚程也说了,他愿意成为她的理由,所以结婚再适合不过。

  良久,徐砚程没有回答,他就这样看着她,这快把许萦那一点勇气给看没了。

  “如果……”许萦试着缓解他们之间的氛围。

  徐砚程:“好。”

  许萦愣神:“啊?”

  徐砚程:“我说好。”

  一道声音从他喉咙荡出,带着些许嘶哑,郑重地说:“我们结婚。”

  说完,他纤薄的唇含上笑意。

温柔告白

  凌晨四点,岳泽被徐砚程的电话吵醒。

  他哈欠连天坐起来,耐着性子接通“程哥,我的哥,上次你说酒店的设备问题我已经亲自去处理了,还有上上次是因为有人闹事才吵起来的,不是故意吵到你的,我亲自给你赔罪了。这次还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

  徐砚程没有搭理岳泽的抱怨,直接说了自己打“你最近有什么房源,帮我看看。”

  岳泽:“房源啊,医院附近吗?”

  徐砚程想了想,医院到许萦家的距离不算太远,“近南宜区那边。”

  许萦家小区就在南宜区。

  “行,我给你盯着。”岳泽从床上起来,倒了杯水坐到沙发里,好奇问:“程哥你怎么突然想搬出酒店了,是你家老头子找上你了?”

  徐砚程还没回答,房间门被敲响。

  这个点敲他房间门的只能是住隔壁的许萦,担心她有急事,徐砚程往大门走去,对电话另一头的岳泽说:“有事,挂了。”

  岳泽还没问什么事,听筒里一阵忙音。

  岳泽:“……”

  扰了他的清梦又不满足他的八卦心,什么人嘛!

  习惯徐砚医院,岳泽没多放心上,回床上继续睡觉。

  徐砚程推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许萦,她穿着毛绒的睡衣,头发温顺地散在消瘦的肩膀上,不过脸色不太好,透着病态,鼻音厚重。

  看来是病情加重了。

  想到这,徐砚程微微蹙眉。

  “我……想问问你在江都住的是哪里?”许萦不好意思看他一眼,见他神情严肃,怕他误会,急忙解释道:“我打算从家里搬出来,自己租房住。”

  她又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想着租个离你近一点的房子。”

  毕竟他们决定要结婚了。

  徐砚程定定看着她,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之色,低声说:“外面冷,你先回屋子,我等下去找你。”

  许萦不解地“啊”了声,看了看周围,酒店的走廊也开了暖气,也……没有很冷吧。

  徐砚程拿过他挂在玄关的一件短款羽绒服,披在许萦身上,“十分钟后过去找你。”

  他收拢衣服给她拉好,许萦往他方向小小的挪动了下,衣衫上他清浅的气息钻到她鼻尖,熟悉又陌生。

  因为站得离他太近,又被衣服包裹着,整个人似乎被他抱在怀里,许萦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她磕磕巴巴说:“好,我,我回屋子等你。”

  说完,她往后退了两步,拉着衣摆跑到门前,刷卡进去,整个过程连余光都不敢乱飘,生怕对上男人那双幽深的黑眸。

  她的小动作娇憨可爱,徐砚程心情愉悦的低嗤笑了声。

  他反手合上门,点开通话最近联系页面最顶端的号码。

  刚睡下的岳泽又被电话吵醒,觉得自己神经都要脆弱了,在瞥到联系人名字,躺着接起:“程哥,又怎么了?”

  “你最近刚入的那套大平层给我,我回头给你打钱。”徐砚程直接说了目的。

  岳泽最近确实买了一套房子,临近环江,想着能看到江都的夜景就随手买的,并不是他名下最好的房子,心里也觉得那套房子配不上徐砚程。

  岳泽以为他急着找地方落脚,说:“我给你别的房源吧,你先住那,等到找到满意的再搬也不迟。”

  徐砚程已经想好了:“就那套。”

  岳泽搞不明白了,态度怎么和前段时间完全相反。

  他在脑子里搜刮理由拒绝徐砚程:“那套房子年底刚装修好,家具也就简单的几样,你要住的话,太仓促了。”

  徐砚程微微挑眉,勾唇笑说:“挺好,明天给你汇款。”

  岳泽:“程哥这个……”

  哪里好?家徒四壁的。

  他没敢说出口,怕徐砚程不给他好脸色。

  徐砚程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有急事,先挂了。”

  听着嘟嘟声的岳泽一阵无语。

  他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劲,想给吴杰棣打电话,又怕吵到人家夫妻,最后走到阳台点了根烟,给酒店的经理打去电话。

  总感觉徐砚程碰上事了,作为兄弟,得替他摆平。

  -

  徐砚程让前台派人送了药剂,给许萦冲泡好,端着杯子敲了隔壁屋子的门。

  许萦拉开门,露出半张脸,声音比刚才还要哑:“你来啦。”

  徐砚程在看到她,眉目微锁。

  她应该又打喷嚏了,鼻头泛红,眼底猩红也越来越严重。

  许萦在前面带路,“进来吧。”

  进到客厅,徐砚程递到她手里:“把药喝了。”

  许萦看着乌黑的药,凑近嗅了嗅:“不苦吧。”

  徐砚程:“微苦。”

  许萦起身:“我先倒杯水。”

  她不喜欢苦的东西,药如果是苦的,她要捏着鼻子喝完,然后马上喝半杯水,等到嘴里的苦味被冲淡才敢大喘气。

  “坐着,我给你拿。”徐砚程起身去中岛台,拿出新的玻璃杯给她接温水。

  许萦感冒加重后,人迷迷糊糊的,徐砚程说什么她就干什么。

  他回来,蹲在茶几旁,手里握着玻璃杯,“喝吧。”

  许萦才深吸一口气,把他送来的药一口喝完,在她伸手过来,徐砚程递过玻璃杯,把另一只空杯接下。

  许萦一下子喝完两大杯水,人反应更迟钝了。

  徐砚程抽出两张纸,站起身,伸手想要探一下她体温。

  许萦下意识地躲开,扯过他手里的纸,“我,我自己来。”

  徐砚程也不恼,“我是想看一下你身体情况。”

  许萦缩在沙发上,“我没事了。”

  “不常说感冒也需要一个发酵过程嘛,难受一天,往后就会慢慢痊愈了,而且感冒一次后,体内就有什么抗体,我最近都不会感冒了。”

  “你还懂这个?”徐砚程含笑问。

  她说的不全对,但他不是没情趣的人,要一一纠正。

  许萦点头:“高中生物课本说过。”

  徐砚程:“看来高中成绩不错。”

  他这样一说,许萦又想到自己高一考试在考场睡觉的事情,讪笑:“那天会睡觉是因为高中第一次大考,前一晚太紧张没睡着,我成绩挺好的。”

  怕徐砚程不信,许萦继续说:“我是尖子班的。”

  徐砚程当然知道她是哪个班级的,也知道她成绩不错。

  “嗯,我信你。”他没多说其他,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许萦听他说信自己,莫名觉得开心,莞尔笑了笑。

  “这个是我江都住的地址。”徐砚程拿出手机,给她转了消息。

  许萦拿过手机查看。

  没想到他会住在江边的高档小区,江都是和京都差不多的一线城市,就凭这个地段,附近房子租金贵得咂舌。

  她盘算着,要不租隔壁的市区好了。

  “我明天找中介问问。”许萦放下手机。

徐砚程:“不用问了,直接搬这里吧。”

  许萦:“直接搬你那?”

  徐砚程望着她淡淡一笑,“不然呢?我让我太太出去租房住?”

  听到他说“我太太”三个字,许萦羞涩地垂下头,手扣着沙发棉质的料子,缓解忽然加快的心跳。

  “那——”许萦故作镇定,躲开他的目光,“等天亮了,我去出租屋把东西往你发的那个地址寄去。”

  又问他:“家里……有位置放我的东西吧?”

  眼前的女人乖顺,徐砚程整个心都是舒软的,回答她时,特地加重了前面两个字:“家里有。”

  许萦抱着膝盖,男人还蹲在她前面,她色厉胆薄问:“徐砚程,你真的考虑好要和我结婚了?”

  徐砚程失笑:“小姑娘,不该是我问你这个问题吗?”

  许萦小声反驳:“我不是什么小姑娘了。”

  徐砚程起身去旁边的柜子取来一张毛毯,给她盖好光溜溜的脚。

  “考虑好了,和你结婚。”徐砚程不厌其烦回答她。

  许萦想怎么确认怎么提问都好,他乐意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去回答。

  许萦仰着脖子看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结婚后发现并不合适呢?”

  徐砚程整理的动作一顿,好一会儿,才才抬眸看她:“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萦怎么听出男人语气里有些许失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她觉得自己嘴巴好笨,心想着换一个问法,“如果结婚后发现我们挺合适的呢?”

  问完觉得她更笨了。

  一定是感冒糊涂了,傻不拉几的问题也敢问出口。

  徐砚程把她的小懊恼全部收入眼底,情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她脑袋,“那就一直这样,一起过完这辈子。”

  “这样,是哪样?”亲昵的举止让许萦怔住,她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下意识问出口,脑子里盘旋着他说的一辈子。

  徐砚程没见她拒绝,动作大胆了一点,把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顺着她的头发缠绕到发梢。

  他说:“像今晚这样。”

  今晚这样。

  许萦在心里默念一遍,在第三遍的时候,似乎有点儿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她的记忆里,因为是独生女,小时候没有玩伴,总是一个人做很多事。

  长大了倒是有了些朋友,但还是习惯一个人呆着。

  她的很多的喜悦是没有办法去分享的。

  因为并不知道,别人要不要去感受她的快乐。

  而徐砚程却告诉她。

  他愿意去到她的世界,和她一起,做她喜欢的事。

  他如同她刚捧在手里的那杯药,里面盛满了无尽的温柔。

  许萦冲他嫣然笑笑,“好,那就像今晚这样,过完一辈子。”

  女人眸光潋滟,笑靥如花,笑意泛滥到眉梢,似骄阳融化掉白雪一般的明媚,落在他的心上,酥酥的,暖暖的。

  他怦然心动。

  “许萦。”他叫了声她的名字。

  许萦睁开眼看他。

  接着一道身影笼罩在她的上空,她仰着头,看得见男人眼底的情动,心跳漏了一拍,也知道他会对自己做什么,紧张地蜷了蜷手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淡定。

  在他凑近过来,感受到他鼻息浅浅的声音,她方寸大乱,明明没有亲吻,却已经像被他掠夺了呼吸。

  没有任何防备,跌入了名为徐砚程的世界。

  慌张之下,闭紧了双眼。

  下一秒,脸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她听到男人轻笑说:“小傻瓜,感冒快点好吧。”

温柔告白

  一触即分。

  许萦浑身像被触电一般,拉着毯子“唰”地站起身,大脑的语言区似乎丧失了功能,她愣头磕脑说:“时,时间不早了,我去睡了,你,你自便。”

  说完,她打赤脚从沙发下来,跑去卧室,因为太慌张,差点进了客房。

  徐砚程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幸好临时改变了主意只是亲了脸,不然可能真的会吓到她。

  他口袋里的手机作响,拿出来接起,顺手把客厅的灯黑掉,走回隔壁房。

  “有事?”徐砚程轻轻合上房门,去中岛台倒了杯水。

  喝了口后,口干舌燥的感觉才才得到缓解。

  岳泽精神亢奋:“程哥你不在江都?”

  徐砚程:“嗯,在京都出差。”

  岳泽拔高音量,贱兮兮问:“你是真的出差还是干嘛去了,我告诉你,你可别想骗我,我刚刚给江都酒店的经理打了电话,他说你这两天不住那,我才发现京都酒店的经理昨天下午发信息说你在京都。”

  徐砚程走向书房,语气寡淡:“半夜打电话只是来确认我行程?”

  “哪里哪里。”岳泽嘿嘿傻笑,“给兄弟说说住在隔壁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徐砚程了解岳泽这人性子,要是知道他准备和许萦结婚,肯定连夜打飞的来京都八卦。

  虽然瞒不了多久,但徐砚程并不希望太快让许萦和岳泽他们碰面,吓走了怎么办?

  “安分些。”徐砚程岸然道。

  岳泽:“我怎么不安分啦?说嘛,都是兄弟。”

  徐砚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京都繁华的夜景,酝酿片刻,说道:“等回去了给你们介绍,别在背后打听她的事。”

  岳泽一听,嗅到了不对劲,这话怎么说得……好护短啊。

  “不是吧,程哥你真的向你家老头子妥协了,乱找个人结婚了?”岳泽着急问。

  徐砚程语气冷了几分:“跟他无关。”

  岳泽:“程哥不是兄弟我多嘴,结婚凑合不得,你看我爸妈和你爸妈,都处成怨偶了。”

  他说完,对面的徐砚程一句话没接,岳泽心里直打鼓,意识过来自己胡说了什么。

  自从徐砚程上初中那年爸妈离婚,他父亲另娶后,他就很反感别人提到他父母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在国外十年,鲜少回来,这次回国宁愿住在酒店也不回徐家。

  “程哥我嘴巴多,我下次自罚十杯。”岳泽讪笑说。

  徐砚程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很淡然说道:“你爸妈是怨偶,我爸妈不是。”

  说完,徐砚程把电话掐断。

  这是岳泽今晚听的第三次嘟嘟声,心里一阵烦躁袭来,把手机丢在床上,不爽说:“明明就生气了,这么幼稚的话我三岁就不说了!”

  他心里还惦记着徐砚程隔壁房的女人,改天,不对,明天他一定要和吴杰棣说说。

  -

  许萦本以为自己会因为那个吻睡不着,可能是药效发挥作用,她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早上十点徐砚程叫她起来。

  两人的相处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许萦想象中的尴尬,她想也正常,本来他们就要结婚了,而且徐砚程应该也谈过恋爱,哪里会因为一个纯情到不能再纯情的脸颊吻而害羞到不敢见面。

  赶在十二点前,徐砚程去出租屋帮她联系快递员上门取件,把她的东西全部寄回江都。

  整个过程不需要许萦动手,徐砚程一手包办,她就坐在沙发上等着。

  望着徐砚程跟着快递员进进出出,许萦心间有种道不明的情绪。

  其实她蛮不习惯被人照顾的,一旦别人对她好一点儿,她总觉得不好意思,就会有一种奇怪的“亏欠感”,恨不得还给对方自己最好的东西。

  而徐砚程却有细微的不一样,没有奇怪的“亏欠感”,甚至让她摒弃以前的想法,心里感慨他真的很可靠,想要去依靠他。

  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好是坏,总感觉占他便宜了。

  回京都的飞机是下午一点,楚栀有紧急手术没机会送他们,许萦约她过年回江都再聚。

  坐在飞机上,她望着窗外层层叠叠的白云和蓝天,还有藏在云朵下的繁荣都市,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浇向她,烫得心里难受。

  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京都。

  也是真的,要回到江都。

  七年的漂泊,结束了。

  孑然一身又一事无成的结束了。

  “要不要吃水果?”徐砚程轻声问她。

  许萦转头,对上那双黢黑的双眸,柔情又深邃。

  她已经敢去直视了,也想要在其中找到更多的答案。

  回江都,或许她会有新的生活,不管开心还是难过,起码她的生活不再是一潭死水。

  徐砚程见她定定地看着自己,撩唇笑问:“怎么了?”

  许萦压下情绪,摇头:“没事。”

  “我想吃苹果。”

  徐砚程说了声好,然后和空姐说拿一盒削好的苹果。

  下了飞机,徐砚程让酒店来的服务员帮他们把行李先运走,许萦和他去了最近的民政局。

  在大厅等叫号的时候,徐砚程问:“确定今天领证?”

  许萦点头:“就今天。”

  徐砚程想问她不打算和父母说一声,看着她的侧颜,透着他读不懂但觉得慰藉人心的坚定。

  她都没有犹豫,他再问就显得自己思虑过多了。

  外头的冬日阳光透着玻璃洒在瓷砖上,像水面反射出来的粼光落在她肩头和发梢。

  徐砚程悄然地看着她。

  十年前坐在他隔壁桌的少女,真的和他结婚了。

  很梦幻,也是他从不敢遥想的画面。

  “到我们了。”许萦看向他说。

  徐砚程拿资料站起身,“走吧。”

  许萦急急站起来,拉过他的手,徐砚程一顿,回身问她:“漏拿东西了?”

  许萦摇头,深呼吸一口气,“有一点点紧张。”

  她刚刚一直很紧张来着,想和徐砚程聊天缓解心情,但发现他一直看她,就没好意思动,愣愣地坐到前台叫他们的号。

  “不紧张。”徐砚程微微一笑。

  拉着她靠近自己,揽着她肩膀走去办理窗口。

  徐砚程:“照片拍得很好看,没什么好紧张的。”

  照片是来之前去隔壁照相馆拍的,店家经验丰富,听他们是拍结婚证件照的,直接给他们上了店里最火爆的套餐,照片半个小时就出炉。

  真别说,许萦拿到手,感叹花了一百多还是值的。

  徐砚程压根不需要修,清隽俊逸,完美上相。

  所谓的值,就是把她打扮得精神气好多了,要是不把昨晚熬夜的黑眼圈P掉,这张照片会成为黑历史的。

  领完证,许萦和徐砚程各自拿了自己的证,他正想说陪她回家一趟,电话响了。

  徐砚程快速接起,靠得近的许萦听到对面声音焦急说:“徐主任,十九床病人大出血,可能要紧急手术,您回江都了吗?”

  “回了。”徐砚程先是看了许萦。

  这类突发情况,许萦在楚栀那早就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压低声音说:“我没事,医院。”

  徐砚程顿了一秒,才对“叫麻醉科唐主任去手术室,最晚二十分钟我就到,先做术前准备。”

  徐砚程在犹豫怎么和她解释比较好,轻轻唤了声:“许萦……”

  许萦打断:“我知道,我先回家收拾东西,明天我再过去找你,你快回去做手术吧。”

  像徐砚程这样的医生,又在重病组,收治的病人多是疑难杂症,能放两天假已经算很长了。

  “明天我亲自去接你。”徐砚程虚虚地搂了她一下。

  许萦伸手回抱,比他的力度深了点:“好。”

  “手术顺利。”

  “好。”

  目送徐砚程跑向停车场,许萦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适应性蛮强的,已经做好未来医院的心理准备。

  许萦回到家,把房间里的东西大概收了一下。

  她从京都回来就带了一个行李箱,全部把需要的带上也就还是那个行李箱,其余的东西全部寄到新家了。

  弄完正好是晚饭时间,沈长伽和许质都在,许萦看着那本结婚证。

  照片上的两人挨得很近,徐砚程唇角微勾,笑意淡淡,心情看着不错,她也是笑着的,不知道徐砚程的开心是哪种程度,但她是蛮开心的。

  外面许质叫她出来吃饭。

  许萦去到饭桌上,看了两人一眼,把刚才打好的腹稿过了一遍,抿了下唇才说:“爸妈,想和你们说个事。”

  下飞机前,徐砚程说他和她亲自上门告诉父母亲他们结婚的事情,许萦其实不太想,因为她不知道沈长伽会是什么反应,怕沈长伽会说不好听的话,这些话她不想徐砚程听到。

  “什么事?你别说二姨给你的工作你不去啊。”沈长伽语气不善,“还有你京都的东西,搬完了吗?”

  “不是这个事。”许萦被她一句话压得有点发怵。

  许质碰了下妻子的胳膊:“你少插话,让小惊把话说完。”

  沈长伽看她一眼,吃了口菜,不说话。

  许萦放轻呼吸:“我和徐砚程结婚了。”

  沈长伽筷子一顿:“结婚了?徐医生?你们决定发展?”

  见母亲的脸色还不错,许萦纠正:“不是的,是已经领证了。”

  话音刚落,沈长伽把筷子狠狠扣在桌子上,尖声反问:“什么意思?领证了?”

  “嗯。”许萦迎着沈长伽的目光。

  沈长伽逐渐变得暴戾:“许萦你怎么回事,先前还说和人家没可能,现在就直接领证了,你发疯了啊。”

  许萦被最后几个字眼刺得心疼,捏了捏手里的筷子,沉默不言。

  这个重磅消息狠狠往沈长伽身上一砸,她气得直接站起来,凳脚在地板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许萦你能耐了是不是,说不结婚的是你,一声不吭就去结婚,你当婚姻是儿戏吗?”

  “您不是说徐医生不错吗?”许萦声调平平问。

  “是不错,但是你了解他人吗?你就结婚,你就这么恨嫁吗?”沈长伽急得原地踱步。

  许萦实在听不下去,喉部的血管一紧,似把五脏六腑拽住,哽咽说:“怎么我就恨嫁了,当初说不结婚是剩女的是您,现在我结婚您说恨嫁,我不管做什么都让您不满意是吗?”

  沈长伽想要反驳,转脸过去看到许萦红着眼睛看她,冷心说:“你懂什么。”

  许萦:“我是不懂,我也特别不懂我到底要怎么做您才满意,才不会说我。”

  沈长伽:“你这个孩子是不懂我们的用心良苦吗?”

  一直沉默的许质拍了下桌子,整个空间安静下来。

  “都别说了。”许质说。

  沈长伽指着许萦:“怎么不能说了?她玩闪婚,你说……”

  许质瞪她一眼:“你消停一点。”

  许萦忍不下去,一垂眸,眼里的泪水全掉出来,不想被看到自己的失态,也不想继续待在家里,拿过手机转身出了门。

  “你看她,我说不得了是吗,我还不是为她好才说这些。”沈长伽要去拦住许萦。

  许质呵斥:“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他指着合上的门:“小惊在京都工作的时候,每年回家你都要挖苦她一番,你就是想要把她回江都。好了,她满足你的要求从京都回来,你就念叨她结婚,她结婚了,你又说她。”

  “我是小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满意。”

  “我……”沈长伽也没想这么多,她也是担心女儿遇到的不是良人,“她……可以和我们商量啊,我对徐医生也很满意啊。”

  许质向来不喜欢多说话,想起女儿走前的表情,多说了一句说:“结婚是她事情,你当初催她的时候就没有好态度,如今也没资格去对她指指点点。她会这样,你就没想过你在中间做了什么导致的吗?”

  沈长伽被丈夫说得愧疚,要面子说:“得了,别拿你在派出所教育犯人那套说我。”

  许质沉沉吐了口气,放下筷子也不吃了。

  沈长伽看着一桌子菜,嘟囔:“我……也是关心她,怎么最后弄得全是我的错。”

  -

  许萦从家里出来,跑出小区上了出租车,司机问了她地址,想了好久,最后报了新房的位置。

  她去到公寓楼下面,不知道怎么上去,在下面站了好一会,眼泪还在掉,鼻子堵得只能用嘴呼吸。

  正好有一户人家回来,刷卡开了电梯,许萦跟着上去了。

  医院,但她真的不知道去哪了,她不想让肖芊薏担心,不敢去找她,就只想到了这里。

  她去到家门口,站了良久,走廊空旷过于安静,心底的烦心事更重了。

  沈长伽对她没有恶意,许萦是知道的。

  但沈长伽总是会说很刺耳的话,从小她就羡慕别人的妈妈会温声细语和他们讲道理,而她在做错事给沈长伽道歉都会被反呛,这种恐惧让她不敢犯错,因为在妈妈那里犯错,道歉都是错的。

  她总是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她的妈妈就不能对她温柔一点,哪怕在她生病的时候不说话,递过来一杯温水都好。

  跟前的门突然拉开,许萦被吓了一跳,捂住了嘴。

  她以为自己站到了别人家门前,吵到人家了。

  “许萦?”

  男人半个身子探出来,玄关的灯洒在他身后,晕出一层柔光。

  是徐砚程。

  许萦没想到他在家。

  徐砚程见她满脸泪痕,心一沉,走到门外靠近她,温声问:“怎么了?”

  而这一声关心,许萦眼泪就跟断了线似的落下。

  她哑声叫他:“徐砚程。”

温柔告白

  许萦不知道怎么会好受些,只能叫着他的名字。

  徐砚程听到她支离破碎的声音,泛起一片心疼,不再顾虑其他,把她紧紧地搂到怀里,大掌覆在她的后脑勺,放轻声音:“我在。”

  许萦眼泪流得更凶,搂着他小声地啜泣。

  起先还好,哭了一会儿后,感冒的感觉来了,整个人只有嘴巴能呼吸。

  她鼻子抵在他的肩膀,小口喘着气,“鼻子好难受。”

  鼻音比原来还浓。

  徐砚程心里无奈,带她进门,把她安顿在沙发上坐好,去给她倒热水。

  许萦意识过来自己刚才在徐砚程怀里哭了一场,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她其实不爱哭的,但是泪腺过于发达,只要和沈长伽对峙,也不管自己是对方还是错方,一对上沈长伽板着的脸,她眼睛就会红。

  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委屈的。

  渴求着母亲能多理解自己,但也永远是渴求。

  “暖暖身子。”徐砚程把温水递到她手里。

  许萦看他一眼,飞快移开目光,望着杯子上冒出的一层氤氲,垂头不言。

  徐砚程坐在她身旁,关切问:“好一点了吗?”

  许萦点头如捣蒜。

  “我。”许萦摩挲着杯壁,“我和我爸妈说了和你领证的事情。”

  徐砚程懂怎么回事了,“吵架了?”

  许萦:“嗯,我妈说我了。”

  徐砚程心里愧疚,“对不起,我应该和你回家。”

  许萦听到他道歉,眉头高高蹙起,看着他坚定说:“你没错,你不需要和我道歉。”

  “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早知道结束手术后,他就赶过去。

  许萦摇头,望向落地窗的方向,“徐砚程你不要道歉好不好,要不然……我真的会觉得我们今天领证是个错误的选择。”

  她好不容易在一个死循环里找到了一个出口,还没透气,又被堵上,闷得胸口生疼。

  “我收回那句话。”徐砚程望着安静得过分的女人,心软说:“我道歉是因为我没有陪着你去面对。”

  许萦看着他。

  他话语真诚,也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以及他的内疚。

  徐砚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担心她。

  为什么啊……

  许萦怀里的手机作响,打断了她的深想。

  是她父亲的来电。

  她先是看了徐砚程一眼,他说:“接吧,我去整理房间。”

  许萦:“没事,你不用特意回避。”

  徐砚程轻笑:“好。”

  犹豫了一下,许萦点了绿色的接通键。

  “小惊,你在哪?”许质关心问她。

  许萦不想说具体的地址,含糊地说:“在徐砚程家。”

  许质沉默了片刻,直入话题:“小惊,今晚饭桌上你妈妈说的话你一句都不要放在心上。”

  许萦没说好不好,问他:“爸也是来劝我的吗?”

  许质:“爸没资格劝你,和谁结婚是你的权力,爸爸没有任何意见。”

  顿了一会儿,他疚愧道:“小惊啊,这些年是爸爸对不住你,你小时候我总是在所里忙,没太多时间照顾你,也不知道我家姑娘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意识过来的时候,你就拉着行李箱离开家去京都了。”

  许质一直知道他的女儿很乖很优秀,也明白是他们亏欠她,因为他们给的关爱不够却还想用亲情束缚她,让她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给了她太多心理压力。

  许萦这时候最听不得软话,眼泪又落了下来,徐砚程扯着纸巾,有一瞬间手忙脚乱。

  递过来纸巾,许萦抓住了他的手,徐砚程垂眸冲她哑然笑笑,揽过她肩头,低声在她耳边说:“没事的。”

  或许真的太需要一个人依靠,许萦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也没这么慌怕了。

  “爸爸知道你不想回江都,今天就算你没从京都回来我也不会奇怪,但你回来了,爸爸很开心。”听筒里传来许质呵呵的笑声,“过两天带小徐回家吃饭,好不好?”

  许萦泪水成河,哽咽嗯了声。

  “我也说你妈了,她啊,就是耳根子软,在外面听别人说那些胡话拎不清情况,明明我家姑娘很优秀的。”

  许质在家里一直话很少,在记忆中这是他第二次苦口婆心来劝慰她。

  虽然次数很少,但他说的每句话都很抚慰人心。

  挂掉电话,许萦心情好了许多。

  “我们小惊好点儿了没?”旁边传来男人的哼笑声。

  许萦抬起头,嗔他一眼,哭腔浓浓说:“谁是你家小惊啊!”

  这人怎么乱叫人小名。

  “下午刚领证就不认人?”徐砚程玩笑问。

  许萦:“我……”

  对了,他们领证了。

  而且现在在徐砚程的新房子。

  她扫了眼屋子,出乎意料的空旷,“家里……刚装修吗?”

  徐砚程抽过两张纸,给她擦脸:“是啊,下完手术说先回来大概布置一下,明天你住过来也不算太……寒酸。”

  他看着屋子,最后得出这个形容词。

  就简单的几样家具在偌大的屋子里,是真的寒酸。

  “没有啊,挺好的。”许萦不挑地方,感觉客厅比她家整套小区房还大,“该有的都有了,就够了。”

  徐砚程站起身,“带你看看?”

  许萦跟着站起身,穿上他刚拿过来的棉拖。

  是新的。

  发现角落的购物袋,应该是他刚去超市买的。

  徐砚程走在前面,“有四间卧室,一间主卧,一间客卧,剩下的两间我们各自一间做书房。”

  许萦站定在门前,用目光丈量整个空间大小,“要给我一间书房?其实我也不是很需要书房。”

  “不管是不是用做书房,给你留一个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徐砚程合上门,望着她认真说。

  他继续往前走,许萦呆站在原地,望着男人宽阔的肩膀,莞尔笑了笑。

  在家里留一个属于她的空间。

  或许,只有徐砚程才能为她考虑到这点。

  逛完一圈,许萦学室内设计的也不得不惊叹,大平层就是好,空间大,结构布局也好,主要是这里能看到环江,在晚上是市区里难得安静的地方,景色更是不用说,一绝的好。

  “你的行李箱在主卧的衣帽间,我没有动过,你可以把东西放在你觉得方便的地方。”徐砚程对她说。

  许萦才才反应。

  他们要住一起了。

  新婚夫妻住一起是不是意味着要睡一张床?

  想到这,她体温开始上升,估计脸很快就要跟晚霞一样红了。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徐砚程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厚羽绒服,“今晚我值班,明早回来和你吃早餐。”

  许萦心不在焉:“好,好的。”

  刚刚内心挣扎了一下,随后又心想都是成年人了,发生点儿什么也是正常的。

  他忽然凑近,吓得许萦后退一步,左脚踩到右脚的鞋跟,踉跄几步差点要倒下,被徐砚程拉住。

  许萦站稳,听到男人低沉的笑声。

  “你笑什么!”许萦脸是红了,但全是窘迫和难为情。

  徐砚程:“算起来今晚是新婚夜,独留你一个人在家是不是不厚道。”

  许萦紧咬着下唇看他:“那……你能请假吗?”

  女人双眼清凌凌,徐砚程差一点就要失守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拽紧臂弯里的大衣,克制住自己,告诉自己急不得,不能吓到她。

  “我说能呢?”他还是忍不住试探问了。

  许萦怯怯看他,假装镇定:“那就洗洗睡了啊。”

  徐砚程上前两步,搂住她,许萦先是惊了下,很快适应他的怀抱,甚至配合地虚虚搂住他腰身。

  他说:“留给下次。”

  许萦埋在他颈窝,点头。

  下次,就没这么容易放过她了。

  “早点休息。”徐砚程放开她。

  许萦跟着他到玄关,“医院体检,你几点下班?”

  徐砚程:“早上交班早,医院等你,到了给我消息。”

  “给你定了外卖,等会先吃饭。”

  时间不允许,不然他就亲自下厨了。

  许萦心里暖呼呼的:“好,你路上小心。”

  简单的对话,结束后家里的门合上。

  许萦靠在墙上上叹了口气。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直是她人生二十六年最刺激的几天。

  她也睡不着,收拾好自己带来的行李后,看到墙角有买来的装饰品和日用品,她着手把家里布置一番,客厅的布局也调整了一下,让家具少也不至于看起来太空旷。

  弄完这些也半夜十二点了。

  体检前一天不能熬夜,她洗漱完从浴室出来,徐砚程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XYC:

  徐砚程的行为让她整个人仿佛置于云端,说不出的雀跃和欢喜。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许萦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他:

  几分钟后,徐砚程回复:

  许萦有他这句话安心许多,回他:

  她走到床前,突发奇想给他发消息:

  半晌,徐砚程也没有回她消息。

  许萦盯着那几个字,暗想自己是不是……太急了?或许人家徐砚程压根没这个意思?

  XYC:

  明明是隔着聊天框,许萦把话代入到徐砚程身上,如果他当面说这句话……莫名感觉不好意思。

  她把脸埋到枕头里,抽出手回他:

  XYC:

  许萦:

  XYC:

  许萦想想:

  徐砚程失笑,怎么就凶巴巴的,他态度挺好的,问她:

  许萦说了自己名字的来历:

  

  徐砚程倒是觉得不错:

  许萦:

  XYC:

  许萦看到这句话无声笑了笑。

  她想,每一个叫她小惊的,都成为她生命中重要的男人。

  徐砚程也会是这样吧。

温柔告白

  鲁钦冲进科室办公室,伸着脖子左顾右盼:“徐主任呢?”

  云佳葵揉了揉眼睛,刚值完夜班,她困得打了两个哈欠,含糊说:“交完班徐主任先走了。”

  “你来得正好,我先去睡了,你看着。”

  鲁钦拍着手里的资料,可惜说:“怎么就走了啊!”

  云佳葵喝了口热水,“大早上你嚷嚷什么,徐主任值了一晚上的夜班,走不正常吗?十九床的病人还没出危险期,昨晚二十一床病人又紧急手术了。徐主任刚闲下来,连来了两台急诊夹层。做了一晚上的手术,他肯定累死了。”

  “你不懂!”鲁钦挥着手里的资料,上医院的字样。

  是装CT检查一类资料用的袋子。

  鲁钦捏着袋子的角角,像礼仪小姐展示物品的一样端庄做作,在云佳葵眼前秀了一波,笑嘻嘻说:“保证主任看到后不仅不累,还神清气爽!”

  云佳葵恨不得原地睡着:“爽什么,等会你记得去门诊,我去睡了。”

  鲁钦拉住她,跟推销一样:“这可是我在妇产科发现的宝藏,我看了下病例,估计要给未出生的胎儿做心脏手术。宫内心脏手术啊!你就说爽不爽,还累不累!”

  云佳葵眨了眨眼睛,唇角的笑容逐渐上来,被她压下去,矜持地咳了咳:“重病啊,那当然是要给徐主任打电话啦!”

  刚进门的张盛把师哥师姐的话听了个遍,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上周来实习之后,他发现心外重病组的风气怎么说呢……每个人都很有冒险精神。

  要是碰上一个罕见病例,几人就跟中彩票一样,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要挑战。

  似乎所有的外科医生都有这个“毛病”。

  “徐主任去了检查中心,不知道去干嘛了,应该还没走。”张盛友情提醒。

  两个人似乎得到了命令,拎着资料转身出了办公室。

  “奇怪,徐主任去检查中心干嘛?”云佳葵问。

  鲁钦哪里管得这么多,“谁知道啊,先找到徐主任再说,可不能让隔壁江主任他们组截胡了。”

  重病组由中心主任带领,分为两个小组,他们是徐砚程带的组,当然事事都向着他。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往隔壁大楼走去。

  -

  许萦起了大早,因为抽血不能吃早餐,医院。

  徐砚程在大门接他,许萦远远就看到他。

  几个下班的医生和护士路过和他打招呼,他都温和地回应对方,不疏远也不过分热情,像微风徐徐,清凉舒服。

  她本想悄悄走过去,被徐砚程的余光抓到,他勾了勾唇,喊她:“小惊。”

  许萦还不适应他这样叫他,脸微微红了下,缩小存在感,快速走到他旁边,“叫这么大声干嘛。”

  刚刚都有几个人看向她了。

  “大声吗?”他反问。

  许萦抬头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她抬头看男人。

  他一晚没休息,但和他离开家一样,精神气十足,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眸仿佛晶莹的黑曜石,澄清透澈,含着水般的温意。

  也不怪周围的人都会看过来,要是她路上碰到个帅哥,肯定也会多看两眼。

  “一点点。”她用手比划了下。

  徐砚程含笑,大掌包裹她的手,盖掉她手上的寒意,拉着她往前走:“走吧,已经帮你取号了。”

  突如其来的亲昵,许萦整个人扑向他,胳膊相撞,她就像搂着他臂弯一样。

  男人身上清淡的浅香侵袭而来,她仿佛被丢入熔炉一般,耳热得厉害。

  他很高,她额头才到他的肩膀,从她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他优越的下颚线和高挺的鼻子,心底还未悟出这么一点儿想法,他忽然侧脸垂眸。

  四目相对。

  许萦往他身后缩了缩,整个人像把他抱得更紧了。

  徐砚程捏了捏她手,“冷不冷?”

  许萦都快热出汗了,把手握成拳:“医院里有暖气,不冷。”

  他还想关心问两句,许萦沉声打断:“看路,别看我。”

  徐砚程笑笑:“好。”

  许萦借着他高大的身子挡住自己的脸。

  刚才经过前台的时候,值班的护士眼神就没从他们身上挪开过,不用问许萦也知道,徐砚程这样医院一定很受欢迎,估计都在讨论他们之间的关系。

  医院人比任何地方都多,许萦和徐砚程上去就被挤到角落里。

  “你上了一晚上的班还陪我折腾,累不累?”许萦愧疚问。

  早知道就拒绝他的陪同了,只是去做个常规检查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让他忙前忙后的。

  徐砚程看她:“陪你,不累。”

  许萦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去到检查中心,徐砚程帮她拿外套和包包,她空手就进去了。

  “听说心外的徐主任在我们中心门外。”一个小护士小声说道。

  另一个给许萦拿表的护士探头看了眼门外:“真的假的?”

  小护士笑说:“真的啊,我听我们护士长说其他科室的护士长都赶着给他介绍对象,这样优质的人谁能拿下,简直是上辈子拯救地球了。”

  作为上辈子拯救地球的许萦差点被她们的对话内容呛到,在填写基本信息时,因为分心听了两人的谈话,到婚姻状况栏勾错了,画了两个斜杠,在已婚前面的小方框重新打个勾。

  没机会再听两人聊什么,机器念了她名字,让她到一号检查间。

  医院没一会儿,验证了她的猜想——医院很受欢迎。

  今天没有安排大型的检查,许萦做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弄完了全部,结果会直接给到单位,医院的小程序查询就可以。

  她出来的时候,徐砚程被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围着,他们满脸兴奋,不知道正和徐砚程聊什么。

  徐砚程翻看手里的病例,微微蹙眉,最后把资料给到男人,说了句话,男人就差原地跳起来,女人也一样的开心,难以克制的兴奋让两人抱在一起小声欢呼了下。

  眼尖的徐砚程瞥到许萦走出体检中心大门,阔步走到她旁边,把外套披到她肩上,“穿好,别着凉了。”

  许萦两只手穿过袖子,拢好衣服,正好和看向这边的男女对视上。

  没有错过他们脸上的震惊,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在上演。

  徐砚程牵着她过去,说道:“我明天去妇产科会诊,你们先按照我说的给病人做检查。”

  鲁钦愣愣:“哦……”

  云佳葵人都不困了,“嗯,那个……”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读懂了彼此眼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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